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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瓶見狀,攥緊了手兒,只當他就要將自己就地正法,立時倒吸一口涼氣,小肚子先疼起來。可裴容廷走回來,並沒坐下,只斟了杯茶,遞給她道:“你今兒起得早,且歇著罷,待會有人來服侍你換衣裳。”

    銀瓶愣愣地接過那青瓷茶杯,抿了一口,這才想起那滿地的湯子。伸脖子一瞧,果然那綠的裙子上洇了大片的鉛灰,就連紗衫的袖角袍角也濺得星星點點。她惋惜又羞愧:“是奴不仔細,才上身的好衣裳……”

    裴容廷閒閒道:“不打緊,蘇州沒別的好,就是尺頭聞名。上午織造府才拜上來買百十匹新料子,就等著你來量身子,明兒叫裁縫來就是了。他們內造的樣式新鮮,留到京城也穿得。”

    這地界山高皇帝遠,來一個中書省的帝王近臣,幾乎可以算是皇爺的代表,各方勢力都來朝見。

    銀瓶本來是擔憂的,覷著裴容廷的神色,並不像是真的生了氣,倒悄悄把心鬆了一松。又想起被她打翻的銀吊子,小心問道:“方才奴打翻的東西一股草藥氣,像是熬的藥湯子,可是老爺哪裡不好?”

    裴容廷淡淡道:“不過前兒路上受了點涼。”  

    從南越千里奔襲北上,兩天兩夜不合眼,又趕上大雨,饒是裴容廷身底子好,到底鬧得染了些寒氣。但銀瓶不知道,懵懵懂懂“唔”了一聲,又道:“怪不得,奴進來時聽見老爺的聲音就不大好——老爺還是不大舒服罷?”

    銀瓶想的單純,然而裴容廷方才想的可不單純。

    那驅寒的湯藥性熱,熱水裡也是擱了藥劑的,從裡到外的燥熱起來,裴容廷再是個正人君子,月明風清,也不是吸風飲露的人,難免有些想頭。想來想去,當然是想到了銀瓶身上,他又是有潔癖的,斷不肯弄髒了沐浴的水,直到出來時,那地方仍是躍躍欲試的炙熱。

    這畢竟是見不得人的,眼下不僅被抓了個現行,還是被當事人捉住。

    這懵懂的姑娘不知自己在別人的腦中是如何顛鸞倒鳳,嬌媚承歡,還被人賣了幫人數錢,認真關心起他來。她才哭過,眼睛波光粼粼,清亮泛紅,更招人憐惜了,一味盯著裴容廷瞧,倒叫他全身的血又往下走。

    好在他白璧無瑕的臉上也看不出來。

    裴容廷淡淡收回了目光,略咳嗽了一聲,也沒說什麼便回身出了屋子。  

    銀瓶見他忽然離開,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說錯了話,愣了一愣,輕輕咬了咬嘴唇。

    不一會,便有小丫頭捧著抿鏡梳子和一身新衣裳進了房來,服侍銀瓶換了出爐銀密合色紗衫兒,白綾子裙,又攏攏頭髮,抿抿鬢角。都收拾妥當,再把那窗子打開的時候,日頭已經升至中天。

    小丫頭在榻上整理鏡梳,銀瓶倚著窗稜子往外瞧。明晃晃的日頭底下,鳥籠子都罩上黑布罩子,怕它們曬著,滿院只剩蟬鳴聲壓倒一切,愈發顯得萬籟俱靜,一泓池水,連點兒水波都沒有。然而她很快看到裴容廷就站在西邊的廊下,一旁的男人正哈著腰恭敬地說著什麼。

    銀瓶只當是他的一個屬下,可眯著眼細瞧了瞧那人的衣裳,才看出那是縣太爺的官服。

    這位太爺也忒諂媚了些,襯得裴容廷在旁邊,光是站著就已經足夠芝蘭玉樹。他換了衣裳,穿著玄色的盤領袍,眉目看不大清楚,但那沉靜的烏色分明透著一股子疏離,清雋的疏離,優雅的疏離。銀瓶遠遠望著,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清冷的夜,她初見到月下的他,簡直不似凡人。

    就像怪志話本里常有的——雍容的謫仙離了碧落,踏著凌波步入這亂糟糟的人世。

    然而就是這樣的謫仙,也會同她笑,也會說俏皮的話,溫柔地擁著她的時候,懷抱是暖的,手心微涼……那麼他也是個人,而不是什麼神話里有求必應的“海螺姑娘”。  

    現在,她是他的人了。

    是他的人……直到他把她打發走,去與那同樣美若天仙的高門女兒結做連理。

    銀瓶正出神,忽然聽見門外一陣腳步聲。

    “爺說他一會有事兒出去,叫姑娘先一個人吃飯。”有個小廝進門來,隔著門帘傳遞吩咐,“您有什麼想吃的,只管告訴小的,能做一定給姑娘現做,就是沒有,也一準兒給您上外頭買去……”

    銀瓶往外看,見廊下縣太爺托著袖子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點頭哈腰送著裴容廷往大門走。

    她目送裴容廷的背影,小小嘆了口氣。

    第9章

    晚間白司馬在府上設宴,宴請裴中書,縣太爺作陪。

    俗話說,三歲內臣,居冠眾王公之上。中書閣臣是給大內遞票擬的,生殺予奪,加官流放,多少皇爺的決斷都依著那張小小的黃紙箋。尤其裴容廷才立了戰功,眼看著流不斷的皇恩浩蕩在北京等著他,前途未可限量,途經於此,誰不來獻殷勤。

    不過裴容廷一向不大耐煩這些來往,什麼肅昌侯府,張巡使,趙守備,一律都推擋了,唯有這白司馬原是他養父五老太爺的學生,兩人雖無甚交往,卻有同門的情誼。  

    裴大人也是是非場久混的,自知如何厚此薄彼,因此便應了去點卯。

    姑蘇城雖不大,頂有些浮世繁華的氣息,宴席間屏開孔雀,褥設芙蓉,桌上金杯滿泛,珍果疊山。高頭大馬接到府內,先請裴容廷落正座,白司馬又親讓了幾回酒,方才也坐了下來,叫來豢養的歌伎在階下唱南曲,一曲畢,粉頭們紛紛抱著琵琶箏的上前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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