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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辭瞥了一眼她鞋子上的泥土,雙眸微微一眯。
沈菀扶住了衛姝然,心疼道:「姝然姐姐素來小心,想來是山里濕氣太重,泥土太滑,我先帶你回去換身衣裳吧。」
衛姝然不說話,只是扭頭看向了青衫男子,如兔子般泛紅的眼眸中,流轉著訴不盡的情意。
那男子淡然一笑,如山野春風般瀟灑而秀氣,聲音清雅不俗。
「衛姑娘,仔細著涼了。」
沈菀扶著紅著臉的衛姝然離開,偏頭瞥了一眼那名男子,那寬袖之下,皙白的手腕上帶著一條淡青色的手繩,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馬車內,沈菀背著身子,聽著身後悉悉索索的聲響,忍不住開口問道:「姝然姐姐,你認識方才那名公子?」
若是第一次見面,她怎麼可能把她親手做的手繩送給他?
後面沉默了片刻,才傳來衛姝然害羞的聲音。
「你可記得鹿溪閣外驚馬那一日?正是他救了我,他叫荀子期,是豳州舉人,此番進京是來參加科考的。」
沈菀動作一頓,「兩個月前他救了你,如今又救了你,真有這麼巧的事?」
衛姝然紅著臉,「不是的,我和他……一直有書信往來。」
自那日長街驚馬,衛姝然便記住了荀子期,她命貼身丫鬟幾經尋找,才找到他暫時落腳的客棧,知他囊中羞澀,便修書一封,並一枚玉佩,以示感謝。
誰知荀子期也有氣節,將那玉佩退了回來,也回了她一封信,字裡行間儘是文人清骨,朗朗正氣,這一來二去,二人便一直保持著聯繫。
「我無意提起,今日要來觀音寺上香,他說他也正巧與幾位同窗在此處吟詩品茶,所以我便想著當面感謝他,誰知道我不爭氣,摔了一跤,反倒還要麻煩他送我下山。」
沈菀瞧著衛姝然羞紅的臉,揶揄道:「姝然姐姐喜歡他?」
衛姝然瞳孔一縮,慌慌張張地低下頭去。
「菀菀你……你怎麼……」
「喜歡便是喜歡,不喜歡便是不喜歡。」沈菀輕笑,「姝然姐姐把手繩都送出去了,還不是喜歡嗎?」
衛姝然一怔,隨即臉上又浮現了一抹惆悵。
「喜歡又如何?不喜歡又如何?以我的身份,誰管我喜不喜歡?」
她不是衛嫣然,嫡女出身,從來不必操心未來。她也不是衛萱然,縱使是庶女,但也有一個處處為她打算的薛姨娘。
她親娘早逝,她自幼在薛姨娘身邊養大,說得好聽點是庶出的小姐,但實際上過的,比薛姨娘身邊的大丫鬟嬌月還不如。
雖說她如今漸漸大了,薛姨娘不敢做得太明目張胆,但是衛姝然心裡始終懸著一根線,而線的另一頭,就死死地握在薛姨娘手裡。
她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也無法選擇自己的未來,所以她只能去討好衛嫣然和衛萱然。
她連不甘和嫉妒,都是悄無聲息的。
沈菀神色恍惚,到這時才發現,原來富貴人家,也有各自的身不由己。
「菀菀。」衛姝然握著她的手,懇求道,「你能幫我隱瞞此事嗎?」
沈菀一愣,卻是沒有馬上答應。
「姝然姐姐,你真的打算跟荀子期繼續來往嗎?」
她瞧著,那書生可不像個好東西啊。
他眼裡的東西太過渾濁,而且,她與他有共鳴。
他們都是像是從暗處長出來的惡藤,拼命地想抓住一切可以攀附的東西往上爬。
沈菀只怕衛姝然識人不清,最後反倒害了自己。
衛姝然面頰駝紅,但目光前所未有的欣喜與堅定。
「子期說了,待他高中,便會親自上門求娶,這是我所能抓住的,最好的命運了。」
沈菀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勸阻的話。
說來可笑,她自己都費盡心機地想接近衛辭,又有什麼立場和資格,去質疑荀子期的野心和衛姝然的真心?
回到衛府天色已經黑了,青竹和青萍提燈來接她,倒是興致沖沖地跟她說了一件趣事。
「那華煙膽子可真大,竟敢給四爺下藥,四爺把她送去了老夫人那兒,老夫人氣得差點要把她發賣了!」
沈菀眉心一跳,「那……那她現在呢?」
青萍撇了撇嘴,「誰讓她姑姑是老夫人身邊的華姑姑呢?有華姑姑求情,最後也只是把她打發回家,不許她再來衛國公府伺候。」
沈菀這才放下心來。
她自認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想傷及旁人性命,如今這樣,也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沈菀讓青竹支了五十兩,送去給華煙,這件事便這麼拋之腦後了。
春日的光陰轉瞬即逝,窗外的迎春花已然迎風盛放,寒塘春草漫漫,枝頭喜鵲呼晴。
過兩日衛國公府嫁女的大喜之日,婚期將近,衛嫣然卻越發緊張,整日魂不守舍的。
衛清然也不知從哪兒搬了幾壇酒,拉上衛府幾位姑娘,非要好好放鬆一下,結果自己灌了兩杯酒,就醉得不省人事。
酒水下肚,衛萱然也迷糊了,一邊抱著酒罈子一邊叫囂著要跟沈菀算帳,到最後醉成了一灘爛泥,嘴裡還嘟囔著沈菀的壞話。
衛嫣然和衛姝然也倒下了,沈菀卻還清醒著,她端著酒杯,撐著腮倚靠在欄杆旁,望著湖中的明月,風過留紋,水波漾開,春蟲寂寂,這般尋常景色,也叫她看呆了眼,不知不覺,又將一壺酒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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