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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如何告訴她,在白芷去世後,他渾渾噩噩,尤其是在收到姜箬出事的消息後,更是幾度喪失生志,若非家國責任壓在身上,只怕他早就隨白芷母女去了。
姜箬出事之後,他也派了不少人去找,但是全都一無所獲,在找了一年之後,他也不得不相信,他的小女兒真的死了,死在了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連屍骨都無人收殮。
姜明淵無法告訴她,那段時間他與姜弋的痛苦,因為他知道,沈菀受的苦不會比他們少。
她的敵意和嘲諷,姜明淵並不在意,只覺得來日方長,他便是拼了這條命,餘生也要護她周全。
父女倆的第一次談話,被沈菀的一身尖刺終止,待姜明淵離去後,沈菀才如脫力一般,癱倒在床榻上,呆呆地望著帳頂。
她不是沒想過,自己會不會是白芷的女兒,在一次次的自我否定中,偏偏讓她遇上了姜弋和姜稚漁。
若是之前,她或許還會高興,至少她不是被丟棄的,至少她還有身份顯赫的父親,日後不會再遭人白眼,不必再步步為營,處心積慮。
可是現在,沈菀只覺得諷刺,只覺得噁心。
姜明淵在妻女出事之後,找了一個酷似她的姜稚漁當養女,聊慰相思。姜弋把姜稚漁寵上了天,為了姜稚漁對她一再緊逼,甚至不惜拿劍架在她脖子上,揚言要她為姜稚漁償命。
沈菀不屑地笑了,笑著笑著,眼眶忽然就紅了。
她算什麼?
姜箬算什麼?
姜稚漁在享受著原本屬於她的生活時,她在做什麼?
她還陷在倚紅閣內,因為一曲怎麼都跳不好的舞,被關在柴房兩日兩夜,滴水未進;她被玉無殤當成禁臠,沒有自由,沒有自尊;她在京城遭盡了冷眼與欺辱,拼盡了全力才為自己掙出一條生路……
原本她也怨恨,為何上天留給她的路如此之窄,殊不知,上天給她的路,原是被別人占了去……
沈菀不肯見姜明淵,但是迫於身上的傷,也不得不留在此處養病,一直陪著她的,是那位被她揍了一拳的老大夫孟約,後來她才知道,這位是塞北軍營里最厲害的大夫。
沈菀很不好意思地向他致歉,孟約卻無所謂地擺了擺手。
「嗨,這算什麼?你爹當年還差點拔刀把我砍了呢。」
沈菀的笑逐漸消失,神色興致缺缺。
孟約想起了日日守在房門外的姜明淵,認識了他這麼多年,還從來沒見過他這般手足無措的模樣。
眼珠子一轉,孟約搬了椅子湊過去,「丫頭啊,你真是姜明淵的女兒?」
沈菀不以為意,「可能吧。」
「嘖嘖,你這張臉簡直跟白芷一模一樣,指定沒錯!」孟約又嘆道,「這麼多年,可是苦了你啊。」
沈菀眼眶一熱,慌張地扭過頭去,不肯讓他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孟約道:「雖說有點向著姜明淵說好話的嫌疑,但這話我還是得說。你爹這麼多年也不容易啊,你們娘倆出事後,他跟不要命似的,好幾次上戰場,都抱著必死的決心,甚至在我把他救回來後,也絲毫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只恨不得能早日為國捐軀,再去地底下見你們娘倆。」
孟約絮絮叨叨地說著姜明淵那如地獄般的幾年。
不眠不休地守著白芷的屍體幾日幾夜,在收到姜箬的噩耗時,那如巍峨高山般的身軀一下子就垮了。那時候塞北未定,他不能離開,便派了一撥又一撥的人,每次帶回來的消息,只會讓他一次又一次失望。
他無數次想死在戰場上算了,不負家國,也不負妻女,可他不能不顧塞北幾萬將士,不能不顧尚且青澀稚嫩的長子姜弋。他死便死了,這塞北三州誰來管?這關內外的尨亂誰來平?還有姜弋,他又怎麼能讓姜弋在失去了母親和妹妹之後,連父親也失去了?
悔恨和責任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在撕心裂肺中度過日日夜夜,卻還得若無其事地撐起一片風雨。
第154章 暗殺名單
沈菀能下地已經是三日後。
不得不說孟約醫術確實高,尤其是治外傷,只是傷雖好了,但是沈菀的臉色也白得可怕,額頭上的淤青還未散,看著可憐極了。
站在久違的陽光下,沈菀才有一種活過來的感覺,然而一出門,就看見了站在廊下的姜明淵。
他似乎不是在等她,召集了幾名將領,正滿臉嚴肅地談論著事情。
沈菀一頭霧水,他們談事不去書房或者大堂,待在這兒做什麼?
直到一名侍女端著飯菜走來,被姜明淵攔下,十分熟練地一邊檢查飯菜,一邊吩咐手下去辦事。
「讓良州太守來找我,那些人他要是不敢殺,我來殺……小姐不吃魚,把魚羹撤下去……還有,傳信給姜弋,說我已經找到阿箬了,讓他在京城準備著,還有阿琅,讓他儘快帶兵跟上。」
姜明淵有條不紊地把事情都陳列清楚,扭頭卻看見了沈菀,那張冷肅的臉立馬露出了一抹僵硬而和藹的笑容。
「阿箬,你起來了。」
他的手下一個個露出了見鬼的表情,但看見沈菀時,又皆是驚艷得說不出話來,有些曾見過白芷的老將,甚至忍不住呢喃出「白將軍」。
沈菀面色平靜,在姜明淵侷促而緊張的目光中,出聲道:「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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