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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眠也曾慶幸,慶幸她都忘了,這樣他們至少不必再兵戎相向。
但阿眠也會悵然若失,他們欠沈菀的太多,而沈菀像是故意的一樣,把他們忘了一乾二淨。
可此刻,她盯著那件蛟紗,一個強烈的猜測在心裡升起,阿眠的表情變得惶然而激動。
若沈菀,根本沒有忘記呢?
沿著曲廊慢慢往回走,宮燈投下的花影在沈菀的裙擺明了又暗,夜風都夾雜著一絲溫柔。
前方樹下有人臨風而立,似乎已經等候她多時,肩上都落了一片小小的葉。
聽到腳步聲,宋時卿回過頭來,沉靜的眼眸中漸漸升起了一絲微弱的光芒。
一個「菀」字到了嘴邊,又被理智和克制堵了回去,宋時卿淺淺一笑,疏離地與她點頭問候。
「郡主。」
沈菀並不意外他人在這兒,或者說,她今日就是衝著他來的。
第573章 無關情蠱
「皇上也來醒酒呢?」
她還是笑眯眯的,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宋時卿唇角彎了彎,他說:「不,我在等你。」
沈菀眉角一挑,不語,似乎在等著他的下文。
「郡主上次為我割血引蠱,我還未當面感謝。」
「那個啊,」沈菀不以為意,「我聽衛辭說了,我體內的蠱蟲也是你的血引出來的,所以……算我們兩清了。」
兩清了……
宋時卿唇角的弧度漸漸抹平。
吸了一口晚風,並不冷,但他卻覺得渾身仿佛泡在了冰水裡,僵硬冰寒。
「挺好,」他的聲線有些輕,重複著,「這樣,挺好。」
沈菀低眉斟酌,似乎有話要說。
宋時卿將她的小表情盡收眼底,笑著道:「郡主想說什麼就說吧。」
沈菀輕咳一聲,「也沒什麼,就是想向皇上要個人。」
「皇上」這個稱呼,宋時卿近日時常聽到,卻沒有一次比此刻陌生。
「何人?」他問。
「趙輕雲。」頓了一下,沈菀又補充道,「她是趙家的女兒,趙家因為三皇子而全家入獄,趙輕雲一個小女子,不該受這樣的牽連。」
宋時卿不假思索,「好。」
沈菀雙眸微亮,「這麼爽快?」
他輕笑一聲,語氣也帶著些許輕鬆,「不然,郡主還要我提什麼條件?」
沈菀立馬防備道:「君子一言九鼎,不能趁火打劫。」
宋時卿抬眸,看向了不遠處的衛辭。
他倒是想趁火打劫,那也得他有機會啊。
衛辭走了過來,目光落在沈菀身上,寒厲的眉眼漸漸褪去了鋒芒。
「小舅舅!」
沈菀雀躍地喊了他一聲,正準備朝他跑去,想到了什麼,又回頭同宋時卿交代:「你答應我的事,可別忘了。」
她似乎格外迫不及待,也沒等宋時卿的回答,便奔向了衛辭,自然而然地把手塞在他伸過來的手掌中。
寬厚的大掌將她緊緊包裹住,細膩的溫柔如絲線般纏在她身上,可抬眼看向宋時卿時,敵視和寒意化作了綿密的細針,恨不得刺得宋時卿千瘡百孔。
沈菀撞入他懷裡,不知說了句什麼,笑得眉眼彎起。
而衛辭也在低眸之時彎起了唇,揉了揉她的腦袋,任由她晃著手臂,牽著她離開。
宋時卿見過她很多樣子,天真的,溫柔的,自信的,憤怒的,冷漠的……可唯獨未曾見過這般的她。
那應該是春天裡漫山遍野開放的花,不遺餘力地將自己的顏色和芬芳奉上。
可那是獨屬於衛辭的景色。
在這個熱烈的夏季,宋時卿卻被留在了寒冬里。
他忽然捂著胸口,一股窒息般的痛感襲來,令他險些難以自持。
「皇上!」
阿眠急急跑來,看見宋時卿扶著柱子捂著心口時,頓時變了臉色。
「您怎麼樣了?蠱蟲不是解了嗎?」
宋時卿垂眸看向心口,喃喃道:「是啊,情蠱不是解了嗎?為何……為何我還是放不下她?」
阿眠驀然已經,看著宋時卿濕紅的眼眶,瞬間失語。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宋時卿很快收拾好情緒,聲音沉冷。
「說吧,什麼事急急忙忙的?」
阿眠卻踟躕不語。
宋時卿蹙眉,抬眼看去,無形之中帶著一絲壓迫。
阿眠深呼吸一口氣,儘量使自己的聲音平靜。
「皇上,郡主她……可能並未失憶。」
宋時卿一怔。
「你說什麼?」
阿眠顫著聲,「她把蛟紗還給芸豆了,還說,還說讓芸豆要好好活著,逢年過節,替她給虞美人燒紙……」
宋時卿薄唇微動,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半晌,他低低地笑了,幽深的眼眶中泛起了星光。
「原來是這樣……」
原來,她都記得。
不管是過去在大闕長風樓的時卿,還是那個逼她服下情蠱,挾持她利用她的宋時卿,她都記得。
可她卻故意忘了,甚至連質問和仇恨都不曾,就當他是一陣風,一粒塵土,在記憶中淡然遺忘。
一滴熱淚砸落在手背上,心口的痛感愈演愈烈,甚至幾乎讓宋時卿難以呼吸。
他微微佝僂著背,克制的情緒卻被顫抖的身軀出賣,那一瞬間的山呼海嘯,只有他自己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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