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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家的小房子在一片老住宅區,偏僻逼仄,當然開不起店來,老張這才在這街邊租了個店面。
路昭說:「這樣也好。」
他吃完了面,又和老張聊了好一會兒天,叫他這些日子早早打烊,回家陪著孩子,老張連連點頭。
路昭便又走出小店,想了想,還是去工廠附近再轉一圈,同工廠巡邏的保安們說了一路的話。
這會兒時間也不早了,將近晚上十點,縣城的街道上幾乎都沒人了,路昭打算回去,保安隊長說什麼也要送他走。
「路縣長,廠長說最近縣裡不太平,咱們幾個送您到縣委大院,反正也不遠。」
「行吧,辛苦你們了。」路昭說。
他們四五個人一道往縣委大院走。
產業園修在縣城東邊的空地上,挨著縣城東西方向的主幹道。
原先這裡有些偏僻,每天只有鄉下進城的人會經過,老張租的店面就在街邊,只能做這些路人的生意。
而現在修起了產業園,附近人流量大了,這片區域才熱鬧起來。
順著主幹道往西走了三四里路,就是老居民區,路昭剛想說送到這裡就夠了,忽有一聲尖銳的響聲,劃破夜空。
砰——
幾個人都愣住了。
保安隊長抓抓腦袋:「這、這是什麼聲音?怎麼那麼像電影裡的槍聲?」
不怪他沒見識,這左安縣地處平原,又不用進山打獵,大家連獵-槍都沒見過,哪能認得什麼槍聲。
路昭皺起眉頭,說:「像是槍聲,去看看。」
建國後槍枝嚴格管控,現在只有服役軍隊和武警部隊配槍,連地方的警察都只有倉庫里放著手-槍,平時沒有審批不能帶出來,這大半夜的,怎麼會有槍聲呢?
他們循著槍聲跑進老居民區,越跑近,裡頭的吵鬧怒罵聲越來越清晰,還混雜著撕心裂肺的哭叫。
路昭的心越來越沉,直到越過一個拐角,看見面前的一條逼仄小巷,裡面烏壓壓的擠滿了人。
老百姓們群情激憤,拿著扁擔、菜刀,高聲怒叫。
「殺人償命!」
「殺人償命!」
路昭心頭咯噔一聲,趕緊往裡頭擠:「讓一讓,讓一讓……」
大家見他來了,給他讓出道來,紛紛叫嚷著。
「路縣長,你要為老張主持公道啊!」
「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就這麼沒了!沒天理!」
「這些殺人犯,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路昭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他走到最前面,到了老張家的小破院子門口,一看院中的景象,差點眼前一黑。
老張抱著孩子哭得撕心裂肺,而他懷裡的少年,兩眼驚恐地睜著,太陽穴被開了個血洞,鮮血汨汨流出,染紅了全身。
而他手裡還緊緊握著一把菜刀。
賀傑和鄭大虎等人都被砍傷了,在院子裡被老百姓們逼到了牆角,賀傑手裡還握著手-槍,四下揮舞。
「都別過來!都別過來!」
他一條手臂被砍斷了,不停冒血,一條腿也有些折。
「是他先砍我的!我是正當防衛!」他大聲喊著,「我是正當防衛!」
老張灰濛濛的眼睛充滿了血,瘋狂地大叫:「你帶著人大半夜跑來家裡強迫康兒!你賠我兒子!你賠我兒子!」
鄭大虎也頭破血流,一隻眼睛都被雌蟲尖利的指甲摳了出來,可見當時張平康的反抗有多激烈。
他大吼著:「我們沒先動手,是他先動手的!」
老張撕心裂肺,撿起菜刀就往他們身上揮:「你們欺負康兒死了!說不出話了!在這裡顛倒黑白!我要你們償命!我要你們償命!」
看他一副癲狂的樣子拿著菜刀就往上撲,賀傑剛剛被砍斷了一隻手,嚇得手一抖,扣動了扳機。
砰——
千鈞一髮之際,路昭一個飛撲,打偏了他的手。
子彈射進了一邊的泥土地里。
這一槍猶如引線,霎時點燃了圍觀的老百姓的激憤情緒。
「他還敢開槍!」
「把他抓起來!」
「讓他償命!」
他們把這個小院子團團圍住,不准賀傑等人離開。
可是賀傑手裡握著槍,路昭擔心這毛頭小子被逼急了朝人群開槍,便讓大家只圍在院子外,不進門來。
兩幫人僵持住了。
老張抱著兒子的屍體,哭得昏天黑地,那邊賀傑的斷臂還在不停流血,他的臉色越來越白,不停罵鄭大虎:「給我衝出去!不然老子要死在這裡了!」
鄭大虎哪敢沖?他這會兒出去,得被外頭的老百姓生吞活剝了。
而賀傑又不可能把手-槍給他,這槍可是他保命的傢伙。
鄭大虎只能硬著頭皮沖路昭說:「路縣長,再不讓我們走,賀少失血過多要扛不住了!要是他出了什麼意外,你擔待不起!」
路昭寬慰著老張,轉過頭來,冷冷地盯住了他:「我擔待?我憑什麼擔待。你帶他來這裡作惡,你讓他手臂被砍,你害死了康娃,你怎麼不問問自己擔待得起嗎!」
屋外的百姓又嚷起來。
「殺人償命!殺人償命!」
「他們作惡多端!他們都要死!」
賀傑拿著手-槍就對準了人群:「誰敢再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