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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希望我們離婚嗎?」易叔青問他。
路昭搖搖頭:「這是你們的事,我管不了。但是我會一直支持媽媽的。」
易叔青點點頭:「去民政局離婚得雙方同意,他大概不會同意,因為離,他自己沒有收入,也不能再住我的職工宿舍,他沒有那麼蠢。」
路昭便問:「那要怎麼辦?」
易叔青淡淡笑了笑,目光堅定:「起訴離婚。」
住了三天院,複查後易叔青恢復得不錯,路昭便帶著母親出院了。
由於母親決定離婚,路昭便沒有背著他回家。
醫院附近有許多家庭式小旅館,提供帶廚衛的一居室、二居室,給陪護病患的家屬住。路昭找了一家相對安靜的旅館,挑了一間亮堂寬敞的一居室和母親一起住下。
住所定下來,易叔青便著手整理醫院帶回來的各樣單據和影像照片,用來當做傷情證明材料,然後開始寫訴狀。
路昭第一次發覺,母親原來是這樣勇敢果斷,只要下定決心,就立刻著手去做。
雖然弟弟的溺亡是個傷痛的意外,但這個意外讓母親終於認清了父親的本性,倒也不算一件徹頭徹尾的壞事。
想到可以永遠離開那個噩夢般的男人,帶著母親一起到首都開始新生活,路昭心頭就一陣雀躍。
這是他出去讀書後樹立的夢想,沒想到這麼快就可以實現了!
母親準備著起訴事宜時,路昭抽空去了一趟林老師家。
原本他該一回老家就來拜訪林老師,可家裡遭逢如此變故,母親又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只有他一個人忙上忙下,實在抽不開身,登門拜訪的事只得拖到今天。
好在林老師並不計較這些,熱情地把他迎進屋裡:「快來坐,我給你倒杯水,拿個冰棍吃。」
路昭愣了愣,想起兩年前,自己拘謹地坐在這裡,一邊舔著林老師給的冰棍,一邊聽他講首都的見聞,鼓勵自己去首都求學。
他心頭一時十分感慨,說:「兩年前幸好我來了這裡一趟,聽您的話去首都讀書,不然現在我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林老師拿著冰棍笑著走過來:「聽老師的話,沒錯吧。人就是要出去看看外面的廣闊天地,才知道自己原來局限的方寸之地是多麼淺薄渺小。」
路昭點點頭,把手裡拎著的水果放在桌上:「給您買了點楊梅。」
暨州地處大陸最南端,陽光明媚雨水充沛,水果雖然沒有經過什麼選種培育,但天然就比其他地方出產的水果要甜,產量也大。
這會兒正是出楊梅的時候,價格實惠,林老師便沒有推拒,收下楊梅洗了一碗,和路昭一塊兒吃。
「看你的樣子,家裡的事處理妥當了?」林老師問。
路昭把冰棍的包裝紙撕開,說:「弟弟的事處理完了。媽媽受了傷,住了幾天院,今天剛出院,他在準備起訴離婚的材料,所以我才得空過來。」
林老師點點頭,沒有對他的家事過多評價,跳過這個話題,帶著欣慰,說:「你出去這兩年,確實變化很大。」
路昭一笑:「我回老家那天,在公交車上,售貨員還說我看著不像本地人呢,白白淨淨的。」
林老師說:「不止外表上有變化。你原來在班裡啊,雖然成績好,但是比較內向,不喜歡講話,不敢發表自己的觀點,看起來是一副畏畏縮縮、優柔寡斷的樣子。你想想,我勸你去首都讀書的時候,想盡辦法勸了你一個下午,你最後說,還要回家去問問媽媽。」
路昭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
「但是現在,你已經可以獨當一面,可以解決家裡的難題了。」林老師撿起一顆楊梅,「你今天從進門以來,大大方方、談吐流利、邏輯清晰,和兩年前比起來,簡直是脫胎換骨。」
「這也是我當時極力勸你去首都的一個重要原因。那裡平台大、前景廣闊,能人都往那裡去,可以說是群英薈萃。」林老師說,「在那裡,你會碰到更多的良師益友。」
路昭頓了頓,想起了對自己要求嚴格的孫教授,給自己指引了方向的方先生,還有同住一個寢室的好友宋悅、王志。
和這些優秀的人待在一起,受到他們的積極影響,潛移默化,才有了今天的他。
他認同地點點頭:「您說得沒錯。」
從林老師家裡回來,母親已經準備好了起訴材料,趁著時間還早,路昭便推著輪椅,和母親一起去法院。
這個年頭,小縣城的法院案件不算多,程序也不繁瑣,遞交材料後,幾天之內就能立案。
路昭就繼續留在老家陪著母親等法院的通知,易叔青擔心耽誤他的學業,提了好幾次讓他先回學校讀書。
路昭自己也擔心學校那邊落下太多課程,可是一想到那天父親在醫院門口蹲守,衝上來就要對母親動手的情形,便搖搖頭。
「我還是再等幾天吧,反正也和學校請了兩星期假。」他說,「要是可以當庭判決離婚,我們就可以一起去首都了。」
他這樣堅持,易叔青也就沒有再提,等腿恢復得能夠站起來走路了,就每天變著花樣給他做好吃的。
等了四五天,他們終於收到了法院的庭前調解通知,時間在四天後,五月九日上午。
易叔青看到這個時間,說:「要是等到這一天,你回學校的時間就要往後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