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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組長一開始沒明白他的意思,跟他比劃了半天,才恍然:「哦,你說那個小戰士,他沒事。他的手術比你結束得早,已經躺病房裡去了。」
路昭這才安下心。
「小路,你這樣在外面,還是太危險了。」鄧組長嘆了一口氣,「我一開始也低估了這些人的狂妄程度。我會馬上和組織反映這件事,看看組織怎麼保護你的個人安全。在上級通知之前,就先委屈你待在我們專案組的留置處吧。」
路昭剛剛去鬼門關走了一遭,現在還記得自己在城郊那段路上狂奔的驚心動魄,連忙心有餘悸地點頭答應。
就這樣,他住進了留置處。
不過這回不像在首都那次,專案組在左安縣的臨時留置處,就是徵用的縣委大院的一棟空宿舍,只是加強了守衛,日夜有人巡邏。
這裡巡邏和守衛的戰士們對路昭很客氣,把他宿舍和辦公室的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到了留置的小屋,一日三餐準時送來,還經常應他的要求,給他帶書報進來看。
路昭一回生二回熟,這次安安靜靜地待著,等著這次風波過去。
然而,他等了半個月,等來的結果卻出乎意料。
鄧組長帶來了他的免職通知。
這份紅頭文件上只有簡單的幾行字。
[左安縣政府:
余壯同志擔任左安縣副縣長,路昭同志不再擔任左安縣副縣長。]
路昭看完,問:「只有免職通知?沒有我的任職通知?」
一般而言,正常的調任,免職通知和新的任職通知是一起下發的。
鄧組長寬慰他:「應該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先讓你回原單位去,到首都避避風頭。可能過幾個月,就會有任職通知了。」
路昭頓了頓,說:「可是,左安縣的案件還沒有查出一個結果。我現在回首都去,對左安縣的老百姓沒有交代。」
鄧組長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這次組織這麼重視,左安縣肯定從上到下都會整頓。」
路昭依然皺著眉。
左安縣的案件還沒有結束,還有不少老百姓在等著把這窩貪官連根拔起、把縣裡的各個部門好好整頓一番。他們把路昭當成領頭人,覺得有路縣長在,這些貪官都會被鬥倒。
而這時候,路昭卻被免職了。
這個消息一出來,對不清楚細節的老百姓們是一個沉重打擊。
如果是在案件結束後、縣裡上下被整頓後,路昭再走,那老百姓們不會有太大的反應,只覺得路縣長是要高升了。
可是現在案件沒結束,其他貪官污吏都沒被處理,路昭先被免職了,這讓老百姓怎麼想?
他們可能會懷疑政府,為什麼貪官污吏可以占著左安縣十來年都不走,像路縣長這樣的好人,卻只幹了短短三年就要被免職?
這麼簡單的道理,他想得明白,上級應該也想得明白。
但免職通知依然下來了。
路昭心裡就知道,這事沒有鄧組長說的那麼簡單。
也許是處於避風頭、保護他的因素,也許是有處分他的因素,也有可能有賀委員那一幫人的攪混水。
他這一免職,可能有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有工作幹了。
可路昭即使心裡清楚,也沒有辦法。
他只是個小蝦米,被撤掉了「副縣長」這個帽子,就再沒有職權能為百姓做事了,只能任憑處置。
到這個時候,他才真正深刻地領悟到,任平飛叫他爬高一點的苦心。
可現在也沒法彌補了。
鄧組長派了四名戰士護送他一路回京,兩天後就出發。路昭便簡單地做了工作交接,收拾了行李,走出留置處。
這天的天氣不太好,天空灰濛濛的,像要下暴雨。他背著舊帆布包,拎著皮箱,被四名高大的戰士護著走出縣委大院,就看見了外面路邊站滿的老百姓。
路昭愣了愣,目光掃過人群,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臉龐。
他想起來,自己的免職通知應該是要公示的,貼在了大院的公告欄里,老百姓們就都知道了。
大家看見他走出來,就紛紛開了口。
「路縣長,您要走了嗎?」
路昭點點頭,把皮箱放進軍用皮卡車的後備箱:「對。」
「怎麼突然就要走了?咱們的煤礦工廠才剛剛開起來呢,您不是說還要開商店、開市場的嗎?」
「對呀,咱們縣裡才剛剛起步呢,您還得多待兩年才行啊。」
老百姓的目光帶著疑惑不解,帶著殷切期望。
路昭不敢看他們,不敢迎接這些疑惑、期望的目光,只低著頭把皮箱放好,臉上帶著勉強的笑意:「對不起啊,我得走了。」
他像個落跑的叛徒,狼狽地坐上了車。
皮卡車緩緩駛離縣委大院,一路上全是來送他的老百姓,然而大家的臉上都沒有笑意,像是知道這個「免職」並不是升遷,而是處罰。
路昭坐在車上,看著這路邊一個個經過的百姓,看著他們樸實的、黝黑的臉,勉強的笑意再也掛不住,眼眶濕潤了。
他也不想離開的。
他本可以有更光明的前途,卻放棄那些機會,在這裡和肖立群等人鬥了三年,熬了三年,就是為了給這些老百姓帶來福祉。
可是他沒有做到。
也許再給他兩三年,他就能交出一份讓自己、讓百姓們都滿意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