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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握緊了拳頭。
為什麼這個人不會生氣呢?他和他弟弟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為什麼他不怨恨嫉妒弟弟?別人看都不看他的手稿,就把他的稿件丟得滿地都是,他為什麼不和別人理論?
自己羞辱他不會擊劍、不是雄蟲,為什麼他不反駁?
他的人生明明充滿坎坷,為什麼他還能笑得出來?
舒亞把所有手稿收拾整齊,順手揉了揉李元的頭:「謝謝你,小朋友。你要找什麼書嗎?」
李元拍開他的手,惡狠狠瞪了他一眼。
舒亞:「哦,對,不能叫你小朋友。那你叫什麼名字?」
「……」李元不情不願地說,「……我叫李元。」
「既然你在讀中學,那這裡正好有幾本很有趣的書。」舒亞站起身,牽著他的手往書架走去,「我找出來給你看看。」
李元不習慣被人牽著手。他的父親是名震西北的大軍閥,娶了不知多少房小老婆,孩子多得他自己都不認得,李元排行第二,勉強能在父親跟前混個臉熟,可也沒得到過父親的多少耐心。
而他的母親是被父親強搶來的,對父親厭惡至極,對他這個親兒子也沒有好臉色。大哥就更不用說了,同父異母,一直視天賦優異的李元為眼中釘肉中刺。
所以,李元沒有被這樣溫柔有耐心的雌蟲牽過手。
他看著握住自己黑乎乎小手的那隻手,修長、白皙,是讀書人的手。
他又偷偷抬頭去看舒亞的臉。
清秀斯文,脾氣溫和的模樣。
怎麼他沒有這樣的哥哥呢?
為什麼方弈那個討厭的傢伙有這樣的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
第202章 番外-煙火人間2
想起這些陳年舊事,李元不禁微微一笑。
那時候的自己,大概沒想過,會和舒亞有這麼多年的交集吧。
最開始他只是想要一個這樣的哥哥、只是不理解舒亞為什麼可以苦中作樂,後來,他不去糾結這些了,只是本能地靠近這個人,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而現在,他希望自己能給這個人一些溫暖。
不要總是獨自支撐,不要總是無償地給與了,偶爾也依靠我、接受我的給與吧。
李元望著緊閉的檢查室,再次嘆一口氣。
初秋的下午,炎熱的天氣籠罩著大地,外頭院子裡茂密的樹叢中傳來嘶啞的蟬鳴,他在走廊上來迴轉了這麼久,背上早就出了一層細汗。
可是他剛剛在檢查室里抓住舒亞的手腕時,舒亞的身上卻是涼涼的。
李元心中沉重了幾分。
又過了一會兒,檢查室的門終於打開了。
李元立刻進屋,正好看見護士拉開床邊的帘子,裡頭躺著的舒亞正把衣服拉好。
李元走過去,把他從床上抱下來,讓他坐在輪椅上,舒亞笑道:「不用這樣,我又不是半身不遂,我自己可以下來。」
「我能伺候到的,你就不要自己動。」李元說著,轉向醫生,「怎麼樣?」
醫生說:「康復得不錯。出遠門幾天應當不成問題,不過要儘快回來繼續靜養。」
李元鬆了一口氣。
他推著舒亞的輪椅出了檢查室,如釋重負道:「終於好轉了。之前你的各項指標一直不動,嚇死我了。」
舒亞笑著說:「我都叫你不要擔心了。」
李元:「你看看自己瘦成什麼樣了,怎麼叫人不擔心?你這手,我一隻手都能握得住了,這是健康成年人的手嗎?」
說著,他停下腳步,伸手抓住了舒亞擱在膝上的手。
瘦削,冰涼。
李元忍不住蹙眉,蹲下來,握住他兩隻手:「怎麼天氣這麼熱,你的手還是涼的。」
前後左右護送著他們的警衛員都默默轉開了視線。
舒亞沒有掙開,只是望著蹲在身前的李元,輕聲道:「好了,先回去再說,還沒有收拾行李呢。」
李元給他捂了一會兒手,才站起來,繼續推著他的輪椅往前走。
「這回可說好了,只回去看看舒前輩,別的什麼都不干。不亂跑、不會客,你答應我的。」李元說。
舒亞:「知道了。」
李元:「尤其是碰見方弈,不准和他多聊。他一抱怨最近事忙,你就又要給他操心了。」
舒亞輕聲道:「不會碰見他的。他一般都會提前給母親掃墓,避開我們。」
李元不作聲了。
雖然他討厭方弈,但在這件事上嘲笑他,有失風度。
他推著舒亞的輪椅回到住處,方才泡好的茶已經涼了,李元便將公杯中的冷茶倒掉,重新沖了一泡。
「你在這兒喝茶,我去給你收拾行李。」
這幾年舒亞的身體情況不好,李元幾乎推掉了所有工作,專心陪著他,親自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從不假手他人。
除了沒有同住一屋,他們幾乎就像夫妻一樣,所以身旁的人也都心照不宣,把李元當成舒亞的半個家人,沒人會去搶他的活干。
舒亞叫住往外走的李元:「收拾行李的時候,把我書桌上的文件袋帶上。」
李元一愣:「文件袋?不是說好了只看看舒前輩,不安排工作麼?」
舒亞笑了笑:「不是工作,是要帶給母親看的東西。」
李元這才點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