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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力氣很大,江泫險些以為自己的骨頭都要被壓斷了。與此同時,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宿淮雙體內的異常,靈識方才探出一點,便被內里一團亂麻的情況驚得腦海空白。
豈止是理智,宿淮雙體內的神格紊亂,神力狂走,幾乎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江泫騰出一隻手緊緊抱著他,另一隻手嘗試注入濯神的神力為其梳理。越是梳理,他自己竟也被攪得亂七八糟,被宿淮雙鎖在懷裡,一時間不知自己身處何地、亦不知當下是何情況,好一會才昏沉沉地反應過來——
宿淮雙在吻他。他從未主動做過此般舉動,又凶又狠、不得章法,齒尖焦躁地擦過江泫的唇線。江泫於是鬆開齒關,同他交換了一個近乎窒息的深吻,頰上蹭到些許冰冷的涼意。
他在哭。無意識的痛哭,即使雙目緊閉,眼淚仍止不住地從臉上滑落,洇開一片濕潤的淚痕。江泫模糊間捕捉到些許零星的字眼,像是「對不起」、「抱歉」,被唇舌利齒嚼得破碎不堪,字字裂痕遍布,劇痛蝕骨。
宿淮雙醒來沒看見他,宿淮雙以為他死了。為了救他,江泫死了。
因此神力暴走,因此瀕臨崩潰的邊緣。
因為窒息,江泫的頭有些暈。然而他仍本能地後悔,後悔自己來得太晚,後悔自己進神境之前為什麼不把他抱得再緊一些——
他們自梅樹之下傾倒,長發絞纏在一起,黑衣覆上白的,像黎明時分天邊亮起的晝光,又如昏黑死地之上灑下一片清凌的雪。惶惶間不知天昏地暗,江泫的衣衫散亂,長發淌了一地,頸側壓著宿淮雙冰冷的唇,脖頸正被對方的齒尖輕輕研磨。
宿淮雙的理智仍有殘留,攥緊江泫的側腰不願再進一步。許是哪一步出了錯、又是哪一下磨得重了,他的舌尖嘗到一絲血氣。
恰如晴天霹靂,宿淮雙身體僵如石像。他慢慢撐起身體,雙眼一合,眼淚自上而下砸落,劃開江泫頸上那道被他咬出來的、刺眼的血痕。而江泫躺在他的陰影之中,眼尾飛紅、瞳中霧氣朦朧。
「師……師尊……我……」
他嘶啞著聲音,手足無措。
江泫從模糊的視野之中找到他的身影。他將手背覆上嘴唇、遮住半張面孔,餘留一雙水光瀲灩的眼瞳,清晰無比地倒映著青年的容顏。
他顫抖著吸進一口氣,感覺腦子被攪得一塌糊塗。不僅是因現在,還有無數個湧現在眼前的過去、無數可能發生的未來。他的聲音有點虛軟、尾音震顫,凝視著宿淮雙的臉孔,喃喃道:「……不要叫我師尊。」他說,「我不想再當你師尊了。」
他伸出一隻手攬住宿淮雙的後頸,另一隻手握著宿淮雙的手腕,將他寬大的手掌印上自己散亂的胸口。薄薄的衣襟與皮肉之下,心口跳動的頻率能叫一切謊言不攻而破,一切真心白於天下。
「我想做你同心結緣的道侶,做你此生僅有一位的緣人。我心悅你,我想一生都待在你身邊,想隨時都能看到你的臉……」
他第一次如此生澀地向人表達自己的情感,因為過於緊張,平日裡握劍時穩得出奇的手甚至開始發抖。他用這隻顫抖的手壓著宿淮雙靠近自己,貼著他的耳側落下一吻,眼眶發紅,道:「你不在我身邊的日子,我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宿淮雙露出一個近乎崩潰的神情。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好幾次,眼眶又開始無可抑止地泛紅。
在丟人地痛哭出聲之前,他將臉埋進江泫的肩側,一片凌亂的呼吸聲中,江泫聽見他說:
「宿淮雙……死而無憾。」
他彎起眼眸,側頭捧起青年的臉頰,復又遞上一個吻,靈識拂過他體內狂亂的洪流。
「想做什麼都可以。」江泫道,「不僅限今日。」
第212章 雲下千重5
半年之後, 玉川,赤林城外。
一行路人背著行囊,頭上頂著斗笠, 在這艷陽天下滿頭大汗地行走。觀其衣飾算是整潔,各處卻有不少補丁, 四肢健壯、皮膚黝黑, 像是城外村中的貧苦農人。
他一邊向前走,一位老漢一邊在後面追, 苦口婆心地勸道:「不能走那條路啊!不能走!你沒聽過那條路上鬧鬼嗎!」
青年腳下步履不停,擦了把汗, 稍稍回頭道:「多謝!但是若走另一條路, 要花去更多的時辰。村中醫師對我娘的病束手無策, 我得趕緊去城中請大夫出診!」
老漢追至半途, 也不敢再上前,急道:「糊塗!糊塗!」
青年道:「現下艷陽烈日,如何會有鬼!」
他沒有回頭,一路匆匆進了林中。
密林小道雖離城近, 卻雜草叢生,靜謐無比。外頭烈日滾滾,踏進林中行了一段,竟覺涼意罩頂、四肢幽寒, 到了後頭, 身體竟然開始打顫。
這寒
冷如影隨形,陽光半點照不進林中。青年終於察覺到些許不對勁,四下張望, 面露驚恐之色。
約莫半年之前,這片林子興了鬧鬼的傳言。許多經過這片樹林的人回來一趟, 都生了一場大病,病得糊裡糊塗、仿佛命不久矣。他本不信這些鬼神之說,直到同村人經過、回去之後大病一場,方才知曉鬼物的厲害之處。
越是張望,周圍的景象就越發詭異。
在他眼中,林子忽然之間暗了不少,四方低矮的灌木叢中,似乎有鬼影遊動,一道冰冷粘膩的視線不知從何方射來,像無形的繩索,慢慢纏住了他的手腳。青年咬牙強撐著走了一段,足下一頓,往前狠狠地跌了一個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