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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悢哪知中途會殺出這麼一出,登時目瞪口呆。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不能讓傅景灝帶著人就這麼跑了,從懷中摸出最後一瓶,伸手去拔瓶塞,厲聲喝道:「傅景灝,不准走!」
傅景灝像是什麼都沒聽到,腳下跑路的動作沒有一絲停頓。崔悢的瓶塞也沒能拔開,因為他的脖子被一隻手臂從後摜住了。對方的力氣很大,崔悢被勒得兩眼翻白,感到令人恐懼的窒息感,手中的瓷瓶滑落在地,雙手死死地去摳頸間的手臂,拼命掙動。
身後勒住他的人默然片刻,冷冷道:「你想做什麼,崔悢?」
崔悢掙扎的動作停住了,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是宿淮雙。
第25章 仙山渡來25
身體找到了, 可是順帶找到了另一個麻煩。
剛剛冒頭就看見有人想對自己的身體行不軌之事是什麼體驗?
宿淮雙臉色一黑,在聽出崔悢聲音的一瞬間疾步上前,手臂環過他的脖子狠狠一摜, 勒得他拿不住手中瓷瓶,身體瘋狂掙動, 卻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確定傅景灝已經帶著自己的身體跑遠以後, 宿淮雙才鬆開手。鬆手的瞬間崔悢跌坐在地,發出一陣仿佛要將肺咳出來般的動靜, 他一邊咳一邊試圖將呼吸順好,斷斷續續地威脅道:「宿……咳咳……宿淮雙……你這條——唔嘔——」
他話沒說完, 因為宿淮雙又照著他的背狠狠地來了一腳。
少年冷冷道:「閉嘴。」
言罷, 彎腰去拾草葉間的瓷瓶。然而有一隻手比他更快, 宿淮雙戒備地盯著面前那團乾淨的魂火, 盤算著對方一有異狀就先他一步動手,不想魂火中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是我。」
是烏序。
認出這個聲音,宿淮雙卻沒有放鬆警惕。他的目光鎖著烏序飄渺不清的身形,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原本就是只有幾面之緣、交情不深的陌生人, 宿淮雙自然不憚於懷疑。烏序顯然也知道這一點,回話的語氣溫和無害:「我看見他想對你的身體動手,過來勸勸他。」
已經聽過幾次,宿淮雙差不多已經對他奇怪的聲音免疫了。崔悢咳得撕心裂肺, 又被踹了一腳, 差點原地升天,聽了這話又掙扎著勉強活過來,不可置信地質問道:「你跟他是一夥的?!」
觀崔悢的反應, 烏序的話就有了幾分可信度。宿淮雙稍稍將戒心放下來一些,冰冷嫌惡的視線瞥了一眼地上趴著的、死狗一樣的崔悢, 向烏序問道:「瓷瓶里是什麼?」
烏序道:「石涎粉,有吸引妖獸的效用。這一瓶沒有摻假,效用很好。」
他帶著迷濛笑意的眼瞳遙遙望著宿淮雙,聲色輕柔道:「他想用石涎粉引妖獸過來吞吃你的身體。你要怎麼處置他?」
當然是殺了了事。
宿淮雙想。
但這個想法剛剛浮現上來,他就立刻意識到,自己現在在上清宗,在伏宵君的視線範圍內。那人壽數漫長,靈力高深臻至化境,想要看見這個小小幻境裡的事情輕而易舉。萬一他現在正在看著自己……
於此地展露殺性並不適合。姑且挪後,天長地久,總有機會再找到崔悢的。
宿淮雙很能忍。有必要忍的事情,憤怒也好、仇恨也罷,他都能死死地壓在心底,面上滴水不漏,如此他才能背負著心中對風氏一刻不減的厭恨生活至今,小小的一個崔悢,並不能在他心中翻出多大的水花。
烏序卻錯會了他的意思。
他盯著宿淮雙,微微愕然道:「你……不想殺他嗎?」
當然想。宿淮雙心道。只是聽烏序的語氣,怎麼好像巴不得他動手?
他語氣平平地道:「上清宗內禁止戕害他人。」
烏序一愣,好一會兒之後沒忍住似的輕輕笑了一下。「看你性格冷厲,想不到內里竟然優柔寡斷。」他笑著道,向著宿淮雙揚了揚手中的瓷瓶。「解決方法很簡單,把這東西倒他身上就可以了。如果你動不了手,我可以幫你。」
這手段實在殘忍,魂魄被妖獸分而食之,縱然身軀完好,崔悢也永遠是個死物了。還是死得最透、連化鬼作亂的機會都沒有的那種。
然而宿淮雙聽了這句,奇怪道:「為何動手?你與他無冤無仇。」
烏序走近了幾步。他周身魂火飄搖,顏色乾淨、又顯出幾分惑人心智的昳麗。觀他魂火的顏色,心境想必相當純粹,只是不知這純粹到底是善是惡。
「我天生便不怎麼見得太陽,站在日光下久了,身體上就會長滿紅疹,醜陋無比、痛癢難耐。選試出發那天,住在隔壁的小姐嚷嚷著『討厭我』、『看見我就不愉快』,讓她的家僕上來,將我的傘撕掉了。」烏序慢慢道,「我身上沒有餘錢,其他人不喜我,買不到、也借不到傘。」
「你若不借傘給我,我走不過天階。」
宿淮雙的神情一頓。
「只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更不值得一條人命來抵。」
「怎麼不值得?」烏序反問道。
他裹在火中的靈魂眉眼舒展,露出一個頗為親近、毫無心計的笑。原本就生得好看,一笑起來更是萬物作襯、花柳都黯然失色,尋常人見了,定然被迷得找不著北,他說什麼話都只管應好,可惜現在情況特殊,宿淮雙一點都沒看見。
「你借我傘,願意對我好。你是我的朋友,崔悢這種賤命,千千萬萬條來都抵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