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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淮雙轉頭看他。
江時硯側頭避過了前頭濺來的一串血花,微笑著道:「有人托我向你說一聲對不起。他不是故意瞪你的,也沒找到和你說話的機會,便拜託我來。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諒。」
宿淮雙微微一愣。他剛想說「什麼」,又抿唇止住了話頭,好半天才道:「……無事。」默默地上前追江泫去了。
江泫走在最前頭,卻也聽見了後頭的絮語。見他湊上來,閒聊似的道:「可看見方才瞪你的是哪位?」
宿淮雙道:「不知。我沒有察覺。」
江泫心道果然。
比這惡劣百倍的視線宿淮雙忍受過不少,相較於那些,「瞪了一眼」這樣的舉動實在太輕微了,像一陣風似的輕飄飄。只是,從前不知道,宿淮雙卻應該知道,這樣輕飄飄的事情也是需要道歉的。
話語之間,江泫抬手向後一揮,猛地頓住了腳步。
身後的人跟著他來了個急剎,好幾位都快跪了,用劍杵著地、一邊彎下腰去,痛不欲生地深呼吸,奮力將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臟按回去。
江時硯繞著他們走了一圈,挨個拍了一道靈力進去,眾人的狀態肉眼可見地緩和了不少,只是還有些腳下發軟。見狀,宿淮雙頓了一下,從袖中摸出一瓶丹藥,抬手擲向那幾位江氏的弟子。
其中一位抬手接了,看清是什麼丹藥以後再看了看宿淮雙,神色頗有些受寵若驚。宿淮雙沒有說話,轉身走去江泫身邊,道:「斷了?」
江泫抬起右手,掌心空空如也。
線確實斷了,也就意味著,印記被找到並且消除了。
現在他們正站在森林的邊緣,降落時的矮山之下。前方是一片綿延不斷、略有起伏的荒原,荒原的盡頭隱約可見幾點燈星,似乎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
周圍的鬼氣比在林中時濃郁了好幾倍,能感受到這次確實找對了地方,已經相當靠近那鬼物的老巢了。只是明明就要抓到手中的線索突然憑空消失,在場眾人面色都不大好看,江泫遙遙望了一眼那座城池,道:「要進去一趟。」
有了方向以後,一行人火速催動劍訣,準備御劍上行。江子琢是頭一位上去的,他的劍一直握在手中沒收過,很快便踩上劍身,催動靈劍向上空升去。只是沒過多久,他就被打了下來,摔進了江氏弟子七手八腳伸來的手之中。
見狀,原本打算催劍的江泫也停下了手。
他用靈識向上探了一圈,卻沒有探到任何異常。再看宿淮雙,他也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什麼也沒看到。
這便棘手了。除了天上,還有什麼地方有?
江時硯伸手把江子琢扶起來,道:「出了什麼事?」
江子琢這一下摔得狠了,撐著江時硯的手勉強站起來,道:「不知道。飛到上頭,聽見有個聲音說『滾下去』。然後我的劍訣失效了,從半空掉了下來。」
江泫道:「什麼樣的聲音?」
江子琢面色茫然地回想了一下,道:「男性……很年輕。聲音難聽。脾氣很不好,說起話來氣急敗壞的……」
江時硯道:「……很細緻。」
雖然細緻,但這些信息暫時都沒什麼用。現在大概能知曉的,只有一道屏障橫在上頭,擋了御劍飛行的路。除此以外,全然不知。
江泫將他背著的那柄下品靈劍解下來,拔劍出鞘,打算自己上去看一看。然而,右手剛剛摸上劍柄,宿淮雙就拉住了他的手,道:「我去。」
他的神色篤定且鎮靜,江泫遲疑了一下,將放在劍柄上的手鬆開了,囑咐道:「小心些。」
宿淮雙點了點頭,催動劍訣,送生出鞘。他踩上紅芒厲厲的劍身,在森冷的鬼氣之中平穩上升,很快到了方才江子琢到的位置。江泫站在地面,視線一寸不離地追著他,預備隨時出手打散威脅。江時硯在一邊旁觀,總覺得他的視線專注過了頭,還帶上了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幾分小心。
這時,半空中送生的劍芒忽然消散,直直地向下墜落。而宿淮雙早有準備,當即催劍回鞘,用靈力護身,平安落地。他一落地,立刻便有許多人圍上來,道:「聽見什麼了嗎?」
「他說什麼?」
江子琢則道:「是不是很難聽?」
難得的,宿淮雙對他的問題點了點頭,持肯定態度。接著,他一字一頓,口齒清晰地重複道:「『陰魂不散,滾回去!』」
此言一出,眾人皆默。江子琢道:「他認識你?你認識他?你得罪他了?」
宿淮雙道:「不知。聽聲音,略耳熟。」
這就奇了。宿淮雙短短十七年的生命,和他有仇的人有許多,但受害者基本都是他自己。這個聲音的主人說話時憤怒極了、討厭極了,仿佛受了他天大的欺負,一輩子要將他記恨在心一般。
江泫道:「想不起來?」
宿淮雙認認真真地道:「想不起來。」
「不能御劍,那便走吧。」江泫道,「只要過去,就知道是什麼了。」
第98章 隔岸觀火16
夜間行路不便, 再加上時間已經離天亮不遠了,眾人約定好在原地休整到天亮,再一道出發。真正往那座城走的時候才發現, 雖然在山腳眺望、能看見城池裡的燈火,但實際距離相當遠。當然, 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擋在中間也不得而知, 以修士極快的腳程來算,從清晨一刻不歇到入夜時分, 他們才稍稍靠近了那座鬼氣森森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