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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子琢扶著那散修,道:「你別跑啊,我們不是壞人。你現在跑了,能跑到哪兒去?」
那散修癱坐在地上,胸膛劇烈起伏一陣。他被江泫拍了一記,終於冷靜下來,伸手撥開凌亂乾枯的長髮,戰戰兢兢地看了眾人一眼。
江泫一行人雖然在荒原之中走了許久,但一身行頭整潔無比,分毫不狼狽,顯然境界並不低;再者個個容貌氣度出眾,似是哪個大宗門裡頭出來的,不知為何來了赤後。
回過神後,散修抓著江子琢的手臂,朝著眾人虛虛拜了兩圈。除了江泫,眾人都側身避過了,江時硯蹲下身,溫聲安撫道:「見他人遇難處出手相助,本是應當,無需拜謝。道友叫什麼名字?怎麼會跑到赤後這邊來?是獨自一人來的麼?」
江泫負手,靜靜站在一邊,神色看起來有些怵人。那散修被他的眼神一驚,險些跳起來,抖抖索索地道:「沒有,沒有,我一個人來的!我叫周效,來赤後是要……要……」
言至此,他似乎想起了什麼讓他極度恐懼的事情,臉色發白,驚恐地道:「赤後有鬼!!赤後有鬼!!!有收人靈力的惡鬼!!」
一邊說著,他作勢要跑。江子琢將他牢牢地按在原地,道:「你不要怕,鬼而已。說來聽聽,是什麼鬼?」
周效嘴唇發抖,道:「穿著黑衣服的!好多!!一上來就把人按住,然後我就、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江泫轉過身,走到一邊。江時硯注意到他的舉動,也起身跟了過去,恭聲問道:「伏宵君,怎麼了?」
江泫道:「他身上有古怪。我在場,他不敢說。」
江時硯回頭看了一眼,低聲道:「荒野之中有鬼是常事,可鬼物一般不為修士所見,怕是淵谷的教眾作祟。方才靠近他的時候,我暗中探查了一番,發現他身上有魘魔殘留的妖力,靈力也被抽空了。」
江泫總結道:「淵谷用魘魔催倒修士,伺機抽取他們體內的靈力。」
江時硯道:「猜測如此。不過沒有根據,還是要看那位道友怎麼說。」
然而江泫內心並不將其認作「道友」。方才將其救過來,眾人忙於施救,並未仔細觀察他的樣貌,可他後來一抬頭,江泫看他的模樣看得真真切切。
此人面相不正,雙眼上吊,眼瞳渾濁,看著叫人極不舒服。相由心生並不算一句空話,再者會因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言闖入死域赤後的人,不論正邪,一定是欲心難抑的亡命之徒,提防著總是好的。
因此眾人將其圍著,江泫卻並不上前。江時硯陪他在一旁站了一會兒,很快有一位少年上來匯報:「周公子說,他是來赤後找靈殿的,為了救他母親的病。靠近靈殿的時候遇到一群黑衣人,隨後失去了意識,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再醒來之後就已經被抽空靈力丟出來了。」
江泫道:「他夢見了什麼?」
少年道:「尚不知曉。」
江泫又道:「可與黑衣人有過交談、或看清了對方模樣?」
少年回道:「亦不知曉。」
答完這句,他有些赧然,低下頭,悄悄捻了捻長袖。
雖然問出來一些答案,但好像又什麼都沒問出來。那周效隱去關鍵、含糊其辭,似是而非地糊弄一通,果真糊弄過去幾個年輕的,見有人過去匯報,江泫聽了神色也沒什麼變化,當即撲上前對江泫磕了兩個頭,道:「前輩!前輩求您送我出去吧!我知道不該起貪念往這鬼地方來,現在吃了教訓,以後再也不會來了!!家中的老娘還在等我回去,求您送我出去吧!」
他的神色悽慘潦倒、悔恨情真意切,有幾位江氏弟子面露不忍。
江泫沒說送,也沒說不送,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又遠眺片刻乾天盤中延申出的金線,道:「先繼續往前走。」
周效臉上的血色一下退的乾乾淨淨。江時硯跟著江泫走了,江子琢也沒怎麼猶豫,緊隨其後。餘下的人面面相覷片刻,也不敢有異議,撥出兩人架起周周效,繼續向荒原的中心行進。
被人架著的周效害怕極了,走出兩步就開始鬼哭狼嚎。架著他的人無奈,出言安撫道:「周公子,你不要怕。就算伏……呃……總之,我們會抽時間安全地將你送回去的。有我們在,不會有危險,放心吧。」
周效驚疑不定的看了他們兩眼,又看了看江泫八風不動的背影,明智地安靜了下來。雖然嘴上安靜了,臉色卻仍然不算好。
江泫說讓繼續走,其實是想找個背風的矮丘讓眾人休憩幾個時辰。
這荒原並非完全平整,如同沙漠,是有微小的地勢起伏的。雖不足以成矮山,但能阻風,用來休憩足夠了。
休息的時候,順便等到子時,看神殿會不會顯形。這一路以來,他都在用靈識查看,覆蓋的範圍雖廣,但這片荒原大得沒邊,要想探明神殿結界所在之處,還得向前走一走。
此時已經入夜,荒原之上寒風肆虐、昏暗蕭索,甚是壓抑。江子琢不知從哪摸出幾張紙、幾條線,一邊走一邊折了幾隻紙燈籠,用靈力浮著夜明珠裝進紙燈籠里,隨意給同伴塞了幾隻作照明用。
隨後,他將吊燈籠的線纏在劍柄上,真像提著一隻燈籠似的,樂顛顛地往周效那兒走。明珠柔和的光線照亮了少年雪白潔淨的衣擺,江子琢的瞳中印著兩點燈光,顯得神采奕奕、生機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