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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看不出是什麼。
宿淮雙也沒看出來,胡亂猜道:「牛?」
二狗勃然大怒。
「這是老虎!老虎!」他睜大眼睛指了指手中泥雕的額頭,「好大一個『王』字,你沒看出來嗎??」
宿淮雙似乎驚呆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看。
江泫旁觀了一會兒,不知為何想起了中州邊境小鎮中的燈會,想起了少年在朦朧燈火中的臉。那天晚上他盯著那盞燈,同樣也看了很久,如果自己沒有將他拉開,他是不是也會像現在這樣,死死地杵在人家攤子面前,非要看出來不可?
江泫想像了一下這個場景,嘴角情不自禁地一彎。他甚至有點後悔,那天晚上沒有將那盞「玄武神燈」買下來。然而這笑容不過展露片刻,立刻被江泫察覺到。他神色微怔地抬手撫過自己的唇角,垂眼片刻,又將手放了下來。
一旁年紀大些的小女孩道:「你那老虎這麼丑,誰看得出來啊!」言罷從袖子中掏出一束小小的野花,牽過宿淮雙的手,遞到他手中。小姑娘眼睛彎彎的,對宿淮雙說話時,渾然不似方才那般豪放,反而臉頰紅紅,帶著點羞澀情態:「淮……淮雙,這是我昨天給你摘的花。」
一旁的另一位小孩沒料到這一出,睜大了眼睛,很是受傷地道:「嬌嬌,你什麼時候摘的花?為什麼我沒有?」
嬌嬌轉過臉,十分率直地對著他翻了個白眼。
「我給淮雙摘的,才沒你的份兒呢。」
宿淮雙於是用雙手捧著花,神色更侷促了。他長得好看,收拾得也乾淨,在這一堆孩子裡頭,似乎格外招小姑娘喜歡。
江泫神情莫測,看著宿淮雙頗為拘謹的神情,鬼使神差地想道:原來小時候還是會害羞的啊。
長大了,就只知道讀書、習劍了,身邊的小姑娘一眼都不看。哪兒有姑娘,他就繞開哪兒走,在布莊被人上下其手一番,不似尋常少年那般飄飄然,反而氣得臉色發黑,渾不似現在。
中間到底發生什麼了?
帶著詭異的心情,江泫繼續旁觀。
中間這個小孩,應當就是宿淮雙的破碎的元神之一。在他沒看到自己之前,自己是無法和他說話的;好在江泫有的是耐心。就這樣站在薄雪之下,聽童言稚語半晌,村子那頭傳來一聲柔婉的女聲:
「淮雙,回家吃飯了!」
聽見這個聲音,宿淮雙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他從孩子堆里站起來,手中攥著那捧花,抬腳就往家裡跑,邊跑邊道:「阿娘!」
一間竹籬小院裡頭,繞出來一個穿著粗布裙子的窈窕身影。
她的穿著與這村子中的婦人沒什麼區別,是最常見、方便做活兒的衣裙。掌心覆著薄繭,素髮挽在腦後,生著一張沉魚落雁的姣好面容,蛾眉曼睩、裊裊亭亭,氣質溫和寧靜,眉眼間沉著些許歲月的刻痕,乃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美人最為出挑之處,乃是那一雙眼睛。
深而純粹的湖綠色,其中若枝蔓叢生、明透澈淨,望之心神寧靜,與之對視,只覺浩瀚深遠,瞳底刻印,銀星點點,是風氏嫡系的象徵。
只看一眼,江泫就認出來了。
這是風氏那位天資卓絕、卻早早逝去的聖女。其天賦之高、瞳色之好,讓風氏整族都撫掌讚嘆,期待她能帶領風氏迎來又一個百年興盛;然而聖女長到二十歲,卻無端殞命,由家主親自為她操辦了葬禮,族中上下默哀了整整三日。
鮮少有人知道,事實並非如此。這位聖女其實並沒有死去,而是和一位家僕私奔了。這對於尊卑分明的風氏來說乃是驚天醜聞,值得他們成為玄門上下數十年的茶餘談資。家主勃然大怒,折斷了昭示族中子弟生死的靈命牌,將聖女逐出風氏,此後再不相見,聖女隨丈夫一起離開玉城行於世間,私奔的第四年,在某個村莊停下腳步。
他們生下一個孩子,取名宿淮雙。
第47章 紛至沓來7
風氏聖女名叫風杳, 是風氏家主最為疼愛的一個女兒。再加上其天賦異稟,在風氏之中向來眾星捧月、前呼後擁。風杳有一個天資不佳的哥哥,名叫風遷。
此人不僅天資平庸, 待人接物也無亮眼之處,在風氏之中空有嫡長子的名頭, 實際上並沒有多少人將他放在眼裡。然而他性格溫和、為人正直, 孝順父母友愛兄妹,對待妹妹風杳乃是獨一份地好。
二人還在風氏的時候, 族中僕人可斷言:若非能力不夠,風杳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 風遷也一定會給她摘下來。然而就算自己摘不下來, 他也會盡力找尋其他人來摘。
風杳慢慢長大, 出落得越發標緻, 各方前來提親的世家子弟險些踏破了門檻。更有甚者半夜三更翻入風杳院中,企圖與佳人春風一會,被她親手打出了院子,哭爹喊娘地回了家。
風遷嫌棄這些人的品行, 不想髒了妹妹的手,於是將從十幾歲開始就一直護衛自己的一名死士撥給了她。
死士名叫宿肅,和風遷同歲。宿肅是被風氏出了價錢買回來的,從小作為死士培養, 每日的工作就是找個主人看不見的地方守在主人身邊, 隨時聽從命令、抹消掉一切危險與危險源頭。他長得好、長得高,殺人動作也利索,只是天天都用斗篷遮著臉。
風杳逮到機會, 站在樹下喊道:「肅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