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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疑雲重重。旁聽了這麼一會,得到的信息實在是太少,問題倒是有一大堆。江泫放在劍柄上的手徹底鬆開,決定將他們的死期挪後片刻。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微微一動。
花瞬腳邊的木箱裡頭,伸出了一隻手。趁著教眾的注意力被元燁吸引,箱子裡的女殿下竟然想伺機逃走!
看她冒出來的半張臉,瞳孔緊縮、臉色慘白,顯然已經嚇得神志不清了,只想趕緊從這個鬼地方離開。然而若真的放任她從箱子裡爬出來,後果可想而知。
江泫指節微微一屈,一道輕微到幾不可察的靈光沒入箱中人的身體。她睜大眼睛,手徒勞地在空中抓了兩下,重新跌進木箱裡頭,昏迷不醒。這些聲響,都被一道悄然豎起的靜音咒擋了個乾淨。
花瞬絲毫未察覺,對座上道:「少谷主真是蛇蠍心腸。您帶著主神的元神叛逃,還殺了不少教眾,我等只是奉神喻將您帶回去,竟也要遭您毒手。」
元燁嗤笑一聲,道:「帶回去?說得好聽。那偽神想要我體內的殘魂,我可不願意將我的夔聽大人交出去。況且,我最近真的很倒霉啊。」
「前腳剛把江氏那群瘋狗甩開,現在又被你們聞著味追上來,實在是煩人得很。原本還想看看你們之中有沒有哪個腦袋靈光點、能把主神的真偽分出來的,沒想到一個都沒有。實在讓我惋惜得很——只好請你們去死了。」
聞言,教眾裡頭終於有人忍不住了。
一位黑衣人站出來,指著首座滿面怒容地罵道:「滿口偽神、偽神。我看你身體裡裝著的那個才是偽神!打著偽神的旗號招搖撞騙至今,若非主神降下神喻,我們都要被你蒙在鼓裡!」
元燁臉上的笑容一頓,密密麻麻的冷意忽然爬上眼底。像是聽到了什麼讓他極其不愉快的事,他慢慢坐正了身體,盯著方才說話的黑衣人,森然道:「你真的該死了。」
話音未落,他的額頭浮現一條細細的血線。
這是夔聽附身的象徵,那隻血眼還未完全張開,殿中就傳來一聲悽厲至極的慘叫。
張口斥責元燁的那名教眾,竟然被妖力生生碾成了一灘肉泥!
此舉一出,周圍的教眾都大驚失色。元燁的殘忍早在變故發生之前就廣為人知,此時驟然出手,讓不少人腦海里都浮現出了不少不那麼美好的先例,心中恐懼浮起,一時冷汗涔涔、大氣也不敢出。
在慘叫聲響起時,花瞬不動聲色地走遠了一些,免得那些髒血濺到他的衣袍上。背後的慘狀不用回頭看也能想像,花瞬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元燁額上的血眼,道:「少谷主還是手下留情吧。淵谷本就沒什麼人了,你再多殺幾個、沒了人手,叫我這個修神殿的怎麼辦呢?」
元燁道:「別急。你也是要一起上路的。」
花瞬不為所動,笑道:「看來,少谷主是當真不願顧及從前的情義了。」
元燁也同樣回以笑容。
「我同你們能有什麼情義?花瞬,你現在站在這裡,不就是記恨我讓你弟弟花休去執行任務,結果被伏宵掐死了嗎?誰下的手,你就去找誰,很簡單的道理。既然你要來找我這個無辜之人的麻煩……」
他單手支著頭,慢慢抬起了手掌,神情興奮又殘忍。
「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瞬息之間,數道強悍無比的妖力席捲了整個大殿。宛若颶風過境,在場的教眾都被這陣妖力清掃得乾乾淨淨,斷身斷手,血肉橫飛,尖嚎嘶叫連綿不絕。唯獨花瞬不知從哪抽出一柄長刀,挽刀擋了好幾下,擦著攻擊的間隙,猛地襲上座台去!
看他身形細長,每一招都似有千鈞之力,舉刀橫劈之時,甚至能夠劈開殿內翻湧的妖力。元燁被他幾招掀下了首座,隨著幾截被削斷的黑紗翩然落地,饒有趣味道:「哦?能削斷妖力……偽神給了你什麼力量?」
花瞬笑眯眯道:「少谷主才是,比從前能幹不少。這一年裡頭又偷偷摸摸去幹了些什麼呢?」
他一邊說話,雙手握著長柄將刀鋒一轉,那長刀便如鎖魂追命的惡鬼,帶著罡風迎頭劈來。
元燁側身避開,照著他的胸口毫不留情拍下一掌。也被避開了。
兩人有來有回地拆了幾招,幾招過後,元燁周身已然豎起了一道刀劈斧砍不可破的妖力屏障,仿若被滾滾灰霧籠罩其中。這明顯不是花瞬能拆得掉的,幾招過後,他便也將長刀一靠,懶懶散散地道:「說起來,你讓我去找伏宵君報仇,那是萬萬不能的。」
見那二人忽然提起自己的名字,江泫心中微微一動。
而元燁見花瞬此舉,總覺得自己受了輕視,額角爆起青筋,道:「哦?有何緣故?」
花瞬道:「主神對他喜歡得緊。若他被旁人所害、掉了一根頭髮,我也是要提頭去謝罪的。」
殿中狂舞的妖力倏地一滯。
江泫猛地攥緊了藏身的帘子,胃裡泛起翻江倒海般的酸意。瞠目結舌、噁心反胃、避猶不及、種種種種,荒唐的情緒在心中不斷蔓延。片刻後,他重重地掀開帘子,從藏身地走了出來。
花瞬立刻看見了他,面上笑容微妙地一頓。
而元燁還沉浸在這句話帶給他的震驚之中,整個人都快炸了。像是聽到了這輩子最荒謬、最令他噁心的事,他忍了又忍,沒想起花瞬口中說的是偽神而非夔聽,額頭的眼睛激動得滲出血來,咆哮道:「放什麼屁!喜歡得緊?!!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