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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江泫再去找那枚銅幣,已經找不著了。衣擺上沒有、袖中沒有、船中也沒有。
尋了一會尋不見,心道或許最後一個願望實在渺茫,不好強河所難,江泫也就放棄了。
沿波江河晃了一圈,付了船費,江泫重新上了岸。
下船的地點同方才上船的地方不一樣,據船夫所言,這邊客棧較多,很好投宿。正好江泫準備找地方住下,尋路人問了路,找准了方向。此時已近黃昏,街上行人依舊很多,他心中奇怪,又折返幾步回來,向方才那位老嫗問道:「今日是什麼日子?」
老嫗呵呵笑道:「今天是司常府的殿下大婚的日子呀。公子可要去湊湊熱鬧?等天色再暗一些,殿下和她的夫婿會乘坐掛滿彩燈的花車在城中遊行。」
江泫心道:確實是同以往大不一樣了。往常司常府的人成婚,哪有這樣的習俗?不像是回了三行原,倒像是去了別的地方。
他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在長街之上尋了一家清淨的客棧住下,江泫獨自一人坐在窗邊眺望街上的風景,手邊擺著一盞猶帶熱氣的清茶。看著看著,他的目光忽然微微一凝。
街上的人流之中,出現了幾個衣著樸素的黑衣人。沒有家紋、沒有任何辨識身份的標誌,可江泫第一眼就認出來,這些人都是修士,且個個眉眼含煞,手上定然都是沾過血的。
不過看了幾眼,他便收回了目光。
修士之間,兩方結下樑子、一方千里尋仇,十分常見。再者他們如今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並不用多管閒事。
在房間消磨掉一個時辰的時間,天色暗了下來。
街邊建築上懸掛的彩燈都陸續被點亮,道上綢帶飛舞、人流如織。城池各方有專門放燈的人,紙燈從地面飛上天空,幾乎照亮了半天的天穹,可與初生之月爭輝。
江泫舉著一支細燭,倚在窗邊向下看,眼底似映著一條璀璨的燈河。街上人太多,他也不下去了,打算就在窗邊看一眼。看看如今三行原司常府的家紋是何模樣,想像一下當年自己的母親出嫁之時,是何等的盛況。
遠遠一聲鑼鼓聲響,人群立刻隨之發出沸反盈天的驚喜呼聲。
「殿下來了!」
「殿下!!殿下終於來了!!」
「快讓開,到街邊去,別擋了殿下的路!」
那聲鑼鼓響後,一陣綿綿似輕雷的鼓聲順著長街飄來。鼓點末時,擂鼓人在鼓上重重一敲,高聲喝道:「紅鬃開道——!」
隨後便是一陣激昂的嗩吶樂聲。人群盛情似火,見街那邊花車的影子冒了頭,紛紛自覺行動起來,如同潮水一般散開,好讓花車能夠平穩駛過。
拉車的是兩隻生著鹿角、身形似馬、頸負紅鬃的靈獸。外形優美,名字也十分簡單——就叫紅鬃,極通人性,是靈獸之中靈性最佳的一類。整個九州只有三行原有紅鬃,在三行原中,也只有司常府才能繪陣將它們召來,同棲鳴澤江氏的撥雲鳶性質相似。
這點倒是沒變。
以前府中有什麼大事發生,也總要召紅鬃來的。
江泫的視線追著那兩隻紅鬃走了幾步,又隨著「叮鈴、叮鈴」的清脆鈴聲,向那花車匆匆一瞥。
花車確實是花車,車頂、車中、甚至是車壁之上,都裝飾著不少花朵。顏色綺麗,卻毫不凌亂、分外和諧,看起來十分養眼。車頂四角邊掛著金鈴,隨著車輪滾動發出悅耳的清響,鈴上同樣綁著花朵,在暖燈之下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底下人聲鼎沸,平白帶起一陣微風。
風力雖小,燭火更細,在空中閃動幾下,隱隱有要熄滅的徵兆。江泫正在看窗下,不曾覺察燭火之危。
片刻後,它似乎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掌攏住了,火光驟然平穩起來。任風再如何吹,也不飄不搖了。
沿途有婦人和少女提著竹籃,向空中拋灑花瓣和彩綢。有些許運氣好的,會飄入花車裡頭,停棲在新人的衣擺之上;等到花車慢慢走近了,江泫看見一截大紅色的、繡著金線的喜服。
這位殿下的手就橫置於膝頭,指甲上塗著鮮紅的蔻丹,不知為何,江泫總覺得,她的手有些寬大。
不過能給他觀察的時間並不多,很快,紅鬃拉著花車向前行走一截,江泫便只能看見綴滿花朵的車頂,看不見車中人了。
看完這一眼,也算是湊了一種許久都沒湊過的熱鬧。江泫從窗邊離開,隨手將細燭放上桌,撿起榻上的垂紗斗笠理了理,要將它掛上木架,熄燈休息。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一陣驚恐的尖叫聲。
第153章 枯木逢春4
江泫想也不想, 將斗笠向頭上一罩,抓起放在桌上的銜雲。
街上一片混亂,最開始那聲尖叫仿佛變成了引爆情緒的導火索, 原本圍在一起的群眾發出此起彼伏的驚恐呼聲。
「殺人了——」
「救命啊!!!殺人啦!!!」
看這情況,街道上是不能走了。江泫目光一轉, 快步上前踩住窗桓, 輕飄飄地翻出窗戶,借靈力一踏, 已然踩上了隔壁店鋪的瓦頂。
他這一套動作做得行雲流水,斗笠上朦朧的白紗同衣袖一道在風中獵獵翻飛, 仿若純淨無暇、不染凡塵的月仙。
站上房頂, 江泫向下一看, 正巧看見了被人割斷了半截脖子, 從花車裡頭摔下來的新郎。鮮血很快浸透了衣物,順著地面流淌開來,周圍的城民嚇得魂飛魄散,連聲驚叫, 親衛神色惶恐,一邊疏散人群、一邊掀開花車的帘子,想要確保殿下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