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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陵聽了他的回答,緊繃的眉宇鬆開些許,玩笑似地道:「其實我更希望師兄以後想起我,都是現在這個樣子。以前不討喜的頑劣過往,便不必再想起來了。」
仿佛他小時候真有什麼黑歷史抓在伏宵手裡似的。江泫正想說話,又見天陵收斂笑意,正色道:「師兄於我有恩。雖然你已經記不得了,但我仍然應該報答。」
江泫有些莫名,道:「什麼?」
天陵道:「帶著宿淮雙離宗吧。有多遠走多遠,以後都不要回來了。」
靈泉邊蔓延開一片僵滯的沉默。
江泫凝眉,愕然道:「何出此言?」
天陵道:「師兄不要多問了。再在上清宗待下去,宿淮雙會死。你們對互相的心意,我都清楚。說真的,最開始知道的時候,我是真的很想殺了他。」他咬牙切齒地道,「但是既然你與他一樣,我便也沒什麼辦法了。我能做的,唯有提醒。」
江泫第一次覺得頭腦發懵,抓住他問道:「什麼心意?什麼一樣?你為什麼想殺了他?宗內有誰想害他?」
問到最後,他的重心完全偏到後面去了,一心只想知道天陵讓他帶人離宗是什麼意思。
思來想去,疑點只有山下的夔聽。可有五鎖鎮壓,現階段它能翻出什麼風浪?
天陵道:「真的,不要再問了。宿淮雙是不是還沒回來?師兄去找他吧。淨玄峰的事務,我會請末陽幫忙打點的。」
話說得如此含糊不清,江泫當然不可能走。他還待再問,天陵卻已然起身,匆匆同他告別,就此離開了遏月府。在蕭瑟冷風之中,他的背影顯得有些單薄。
江泫在原地怔坐片刻,立刻起身追了出去,只是長階之上見不到天陵的身影,這麼短短一會不知已經走到哪去了。走到浮梅殿,卻見孟林急急忙忙地迎過來,道:「師尊!師尊!」
江泫道:「說。」
孟林道:「方才碰見天陵君,說您又要走。您怎麼又要走啦?這不才回來沒多久嗎?」
江泫安撫道:「我不走。一邊玩去吧。」
孟林「哦哦」兩聲,點頭走開了。江泫這便要去找天陵,誰知到了時隱峰問了一句,沒有一個知曉天陵回沒回來的,江泫只好從頭細細找過。讓他感覺有些不妙的是,時隱峰上沒找到人。
這便不太好了。
他又去其餘四峰問了一遍,都沒看見。到浮雲峰的時候,重月追了出來,急道:「他臨走之前跟你說了什麼?」
江泫簡略轉述了一遍。重月眉尖緊蹙,顯然也不明白他此言何意。兩人火速向擷雲殿趕,走到一半,重月忽然道:「溫璟呢?你方才去時隱峰,看見溫璟了嗎?」
正是天陵的那位親傳弟子。
江泫的腳步倏地一頓,立刻飛身折返。方才他走得太急,沒注意溫璟在不在浮雲峰,此時忽然想起此人,到了時隱峰後發動弟子尋了一圈,沒有找到人。然而,這次江泫在時隱峰書閣之中發現了一間暗閣。
暗閣藏得很好,閣外全是禁制,比起遏月府外的禁制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遏月府外的禁制是為了防止有弟子誤闖,江泫本人並不掩飾它的存在,這間暗閣卻不太一樣,仿佛拼了命地在藏什麼東西似的,禁制打下一層又一層,若非偶然,江泫決不可能看見。
書閣外頭圍了一圈又一圈的弟子,都面色惶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有年長一些的弟子對重月拜了一拜,小心翼翼道:「重月君……師尊怎麼了嗎?還有溫璟……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第118章 平地驚雷2
重月的神色驚疑不定, 目光死死地盯著那間暗閣,心中泛起驚濤駭浪。聽見時隱峰弟子惶恐的詢問,她將神色斂好, 走到書閣外頭,溫聲安撫道:「沒什麼事。都回去溫書吧, 記得去膳堂吃飯。」
見她神色如常, 閣外的弟子總算鎮定了些,俯首一禮後聽話地從書閣前離開了。
而書閣之內, 江泫面對層層禁制,眉峰緊皺。這些禁制不是那麼好解開的, 他不知道密令, 若想要直接破除, 需得用武器將其劈開。且從察覺到這間暗閣的存在開始, 他心中不祥之感便愈演愈烈,已經到了讓他心驚肉跳的地步。
暗閣後頭一定有什麼東西。
多想無益,江泫打算直接進去看看。他當機立斷轉身,險些與迎面回來的重月撞上。重月拉住他, 愕然道:「你去哪裡?」
江泫道:「去找一把劍,把這層禁制劈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在說出這句話之後,重月的神色似乎黯淡了些許。她的右手死死地抓著江泫的手臂, 片刻後又徒然地放開了, 從江泫的角度,只能看見她發間幾枚素淨的銀花,孤零零地綴在烏墨一樣的發間。
「……不用找劍了。」她低聲道, 「我知道口令。」
這下感到驚愕的便是江泫。但他來不及多問,立刻跟重月一起走到陣前, 見她抬起手,輕輕將手掌放在禁制之上。原本固若金湯的結界漾起柔和的波瀾,金光漸起,禁制如煙消散。
暗閣藏在一副畫卷後頭。
卷上畫的是霜心蘭。筆觸細膩、墨色清淡,花瓣由內至外純白轉藍,愈到外沿,藍得愈純粹、愈一塵不染。幾支浮在宣紙上,栩栩如生。
江泫忽然想起來,在自己的寢居裡頭,也有一幅相似的畫卷。只是他房間裡的那幅,畫的不是霜心蘭,而是君子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