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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瑤也認出了他,整了整袖擺,儀態端正地躬身行禮。她腰間纏著一條軟鞭,眉目英氣,是個明艷大方的漂亮姑娘。
江泫略一頷首,算作回應。他淡淡的眼神落回傅景灝身上,發現今晨起來,少年又變得極有活力、咋咋呼呼,看起來和平常沒有任何區別,很難讓人聯想到昨夜臉色慘白、渾身顫抖的不寧之狀。
做哥哥的掩藏得極好,傅瑤什麼也沒察覺到。潦草一面過後,幾人分開,江泫繼續向客房走,傅瑤緊緊抓著傅景灝的胳膊,直到走了老遠、確定江泫聽不到之後,才按住胸口,余驚未消地道:「那就是伏宵君啊……我還是第一次見。」
傅景灝也余驚未消地道:「怎麼樣?」
傅瑤又回頭看了一眼。她的手掌攥緊胸前的衣襟,想了想,道:「感覺……有點嚇人。不太好說話……」
傅景灝嘿道:「這你就錯了。伏宵君可是上清宗最好說話的。至於嚇人……多看看,看習慣了就不覺得嚇人了。」
傅瑤奇怪道:「那你是不怕了?既然不怕,剛才往後退什麼?」
被妹妹拆了台,傅景灝抓了抓頭髮,神色僵了一下,道:「也不是說完全不怕吧……總歸要比之前好點了。嗯,但還是有點怕的……」
他嘀嘀咕咕一陣,在院子門口推了推傅瑤的肩膀,打了個呵欠:「好妹妹啊,快回去吧。你哥要回去睡覺,困死了。」
傅瑤懷疑道:「你昨夜到底幾時睡的?」
話雖如此,她無奈地搖了搖頭,往自己的住處去了。
那邊江泫與兩人分開,向前走了一段,正好碰見了從主院回來的南宮柳。
許是昨夜沒有睡好,這位清俊挺拔的藥王谷大弟子今日看起來精神不佳,行走時身邊如同纏繞著一層陰雲。
他走路也垂著頭,沒有看前頭來的是誰。江泫正打算開口叫他,青年忽然一個激靈清醒過來,見了江泫,立即頓步,禮數周全地拱手示禮。
江泫頷首,道:「此後可有空閒?」
自然是有空的。回去了等著他的也只有一些閒事,現今便跟著江泫沿路折返,進了他在傅氏的住處。
江泫尋南宮柳,是想問兩個問題。
其一有關傅景灝。他想問一問,如今傅景灝身上的情況,究竟是心魔作祟、抑或是柊山神留下的餘毒發作,若要醫治,需用怎樣的法子、費去多少時間。
聽了他的問題,南宮柳不假思索道:「關於傅公子症狀的原因,二者皆有。於我等修士而言,削除心魔並不能假手他人,需由己身消克化解。但解毒一事,是在下的專長,不出半月,餘毒可盡清。」
江泫微微一怔。
半月?
那他之前說的在府上留小半年是為了……
南宮柳看了一眼他的神色,許是揣度出了什麼,道:「此前在下表述不清,可能讓尊座誤會了。柊山神一戰之後,我原本就在洛嶺一帶徘徊。」
「谷中新育出一種藥草,洛嶺的天侯土壤正適合它生長,其中昊山一帶最佳。正巧聽聞傅氏公子有疾,便順路過來看一看。傅宗主為人慷慨,撥了一批家僕辟出藥田、邀請我在府中住下,此後才要長留半年。」
原來如此。心魔之事憂心不來,毒既然可解,便沒什麼需要特別注意的了。
那麼接下來,便是第二件事。
江泫抬眼,視線落在南宮柳衣襟的銀枝葉上,片刻後移開了目光。他淡聲道:「昨夜,公子稱我『病號』。可是看出了什麼問題?」
話音未落,便見南宮柳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他坐直身體,肅然道:「有問題,問題還不小。此前在白玉京見到尊座時,我便覺得不對,只是那時傷員太多,只來得及做潦草的檢查,沒能看出什麼端倪。尊座今日不說,我也是要抽時間來拜訪您的。」
江泫微默一瞬,掩在衣袖底下的五指不動聲色地向內一攏。單論神情,他面上看不出絲毫變化,語調一如既往地平淡:「什麼問題?」
南宮柳道:「略有猜測,但還需要證實。尊座能否讓我做一次詳盡的檢查?」
江泫頷首,算是允許。
說是詳盡的檢查,其實也不需要依賴別的什麼手段,用靈識即可。然而在對方清醒的時候,貿然用靈識觸碰對方身體時極其失禮的行為,更別說將靈識探入體內,確認身體各處的情況了——南宮柳起身,將凳子挪得離江泫近一些,重新坐下,道:「請尊座將長袖拂開。」
江泫依言將衣袖拉上去一截,露出蒼白消瘦的手腕。小臂上還纏著白綾,底下的皮膚被啃食得坑坑窪窪,並不算好看。
南宮柳見了,忽然道:「尊座太瘦了。」
江泫沒有反駁,也沒有接話。
南宮柳似乎也察覺到自己說的這話有些突兀,笑道:「尊座也許記不得我,但我是認得尊座的。早幾年的時候,尊座來拜訪少谷主,取走了谷中一道靈旨,當時我受召來送靈旨,正巧得見尊座一面。那時尊座的身體還很好,不似現在這般……」
蒼白單薄,病氣繚繞。
他沒再說話,闔上雙眼、二指併攏,虛虛搭在江泫手腕半寸之上。靈識藉此湧入,順著江泫的經絡靈脈寸寸前行。
這感覺其實不太舒服,江泫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強忍著想將手撤回來的衝動。南宮柳的動作很快,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就收回了手,睜開眼之後的脫口而出的,是一句驚愕至極的詢問:「您的靈台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