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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雪停,江泫坐在檐下,看宿淮雙習劍。
雪中習劍並不怎麼方便,會沾濕弟子的衣袍。因此順他心意,現下淨玄峰除了峰頂遏月府,其餘地方雖冰雪不化,但也不怎麼下雪了。
峰上寒梅不敗,紅白一片,愈長愈盛,有好幾枝已經壓上了浮梅殿的殿頂,另斜下一枝探出黛瓦,風過時簌簌飛下幾瓣,落至江泫的茶盞邊。
江泫支著下顎,視線慢慢隨著少年手中劍穗殷紅的長劍走,偶爾捻起一片梅花瓣,指尖一彈一擲,花瓣便如石子一般擊中宿淮雙的手肘,將他有些偏離的肘部擊回原位。
「位不正。」
宿淮雙道:「是。」
少年於是重正身位,從方才出錯的那一式開始重新練起。
磨礪兩年,宿淮雙的劍法已隱隱有了江泫的風範。劍風凌厲專刺要害,刃間寒光流動仿若一劍銀龍游舞,與他對上的人常常被其凌厲的劍勢壓得渾身僵硬、錯漏百出。然而銳利之間又不失變通,穩重心細、臨危不亂,最擅以弱勝強,在上清宗新弟子一批之中,雖然開蒙最晚,卻是最上進、最優秀的一位。
與他相比,同時入峰的烏序就要稍遜一籌。劍法不足,便須境界來補,因此烏序重心法修習,被江泫盯著練劍的,就只有宿淮雙一人。
估算著時間,江泫道:「收劍,歇息。」
宿淮雙便立刻收了劍,抬腳向檐下來。他出了一身薄汗,江泫抬眼遞去一方手帕,少年道了謝,接過來將頭臉擦拭乾淨。
許是宗內伙食太好、又或是靈氣養人,短短一年,快十七歲的少年抽了條一般,原本薄而瘦的體型隨著生長愈發賞心悅目,身高已經隱隱接近江泫,站在階前如芝蘭玉樹,被周邊的雪光與紅梅一映,更顯得俊朗如星,氣質雖冷卻正,恰似一株皚皚雪松。
他將劍靠在檐邊,從階梯邊繞過來,自覺在江泫對面坐下,將自己的那盞茶挪到面前,彎起眼睛笑道:「謝謝師尊。」
宿淮雙習劍之時,若練得好,擺在桌上的便會有兩盞茶。若練得不好,就只有一盞。今日仍然有兩盞,少年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神色頗為放鬆。
江泫道:「今日可有收穫?」
宿淮雙道:「有。只是有不明之處,還請師尊解惑。」
兩人坐在檐下飲盡杯中清茶,江泫起身,抬手一招,校場西側的架上飛來一把木劍,屈指一握,劍已在手。
他隨手挽了道劍花,道:「出劍。」
對面的少年神情嚴肅,聞言拔劍出鞘,頷首一禮過後抖腕刺來,霎那之間森寒的劍光已至眼前。江泫目中映著劍光,在尋常弟子看來快得避無可避的一劍落到江泫眼中,速度和凡塵中耍莊稼把式的沒什麼區別。
並非是宿淮雙資質差、不刻苦,相反的是,他入峰僅僅一年,能將劍法淬鍊至此,已稱得上是相當刻苦、也可當一句天資傲人。
江泫抬手,木劍順著他視線的落點斜斜一挑,原本迅捷無匹的一劍立刻被從中截斷,劍勢散亂、潰不成軍。宿淮雙的重心也跟著歪了,他踉蹌幾步收了劍勢,抬頭時神色又似有所悟。
江泫用木劍點了點他的右肩。
「不要繃著。」他簡短地指點道,「若要使劍,就不能端著架子。」
宿淮雙忙不迭抱劍道:「是,弟子明白了。」
說話間,旁邊的走廊中邁出來一位個子不高的青年。來人的弟子服上繡著日月紋,長著一張討喜的娃娃臉,乍一看像是初入峰的弟子,然而氣質沉穩、眼神堅定,又不會叫人認錯。
是天陵的弟子,溫璟。
溫璟站在校場邊,俯身一禮。
「伏宵君,師尊約您申時後於時隱峰小聚,有事相商。」他不卑不亢道,「不知您可得空?」
第31章 心照桃源5
天陵要找自己商議要事, 自然是有時間的。
江泫頷首應下,校場下溫璟示禮後轉身離去,不知為何, 江泫從他神情中捕捉到一絲似乎沉凝已久的憂慮。
時隱峰出了什麼事?
江泫心中莫名道。
很快,他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出事的並非是時隱峰, 而是天陵的弟子, 名叫方子澄。
數月之前,方子澄境界停滯, 不得破解之法,向天陵提出請求, 想要下山歷練。天陵應允了, 並額外交給他了一樁差事。他善卜算, 卜得幽州姑胥城城主近日得到一塊千年隕鐵, 乃是不可多得的鑄劍材料,恰好天陵有意為江泫再鑄一柄劍,便將這差事交給了方子澄,囑咐他若經過幽州一帶, 記得向城主求購那塊隕鐵,帶回宗門。
方子澄應下,下山數月,回宗門之前特地去了一趟幽州。
「我卜到他蹤跡消失前, 正在幽州姑胥城。」天陵道, 「恐怕城中有異,卜術失效,可否勞煩你親自去一趟, 將子澄帶回來?」
江泫道:「無妨。」
天陵自己不出山,反而請他幫忙, 想必現下是有什麼事,不方便離宗。
下山去幽州一趟救個弟子,倒也不算難事。再加上宿淮雙劍術已大有精進,應當能御得動本命劍了,是該找個時間為他鑄一柄劍。雖然現在所用的劍也是上品靈器,但不曾認主,與本命劍終究還是有差異。
在山門呆了這麼些年,似乎也該下山歷練了。這次離宗,或許可以將他帶上……
思緒之間,聽見天陵道:「多謝。還有一事,末陽君催我與你協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