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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根本就不是該在他身體裡的東西。
江泫的胸膛劇烈起伏了兩下,怒意方才攀上半邊,又莫名其妙地啞火,感到一種木然的平靜。
說老實話,蕭弦能幹出什麼他都不覺得奇怪了,而事到如今,他實在已經懶得對蕭弦生氣,只想著回昊山之前能完整取出來就好。陌生的神力進入體內的感覺非常奇怪,他尚未完全適應。
那邊的蕭弦上下打量他幾眼,扯了扯嘴角,在猙獰的臉上擠出一個更為猙獰的笑:「你弟子的東西就是你的東西。而不管什麼東西,捏在自己手裡才是最穩妥的。這樣不比浪費靈力拘著它好?」
尚未回答,院外傳來幾聲輕微的響動。蕭弦看了一眼血污遍布的地面,捏著鼻子回到原位躺好,江泫則閃身藏進的石階下方的陰影之中,用靈力隱去身形氣息,屏息等待片刻,頭頂響起雜亂的腳步聲。
粗略分辨,來的約莫有十幾人,大半留在院外等候,為首幾名進了茅屋之中,向地窖走來。
這地窖出口大開,邊上還被江泫敲出來一個洞,四處透風,頭頂幾人的交談聲聽得一清二楚。
最先開口的是一道沉肅穩重的聲音。有些熟悉,但江泫一時沒有找到熟悉的來源。
他似乎看見了屋內的一片狼藉,語帶不虞道:「被人捷足先登了。」
而後接話的是花瞬。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地懶散、提不起幹勁,活像幾百年沒睡過覺似的,懨懨地道:「一個沒什麼用處的女人,有什麼好捷足先登的?」
另一人道:「元思體內藏著神力,或許……」
他們一面交談,一面往地窖中來。走得近了,江泫從腳步聲辨認出來人的數目:四個。
然而交談的只有三個,有一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出聲。
幾人沿著石階走下地窖,漆黑的袍角如同一片盪開的夜色。江泫藏身陰影之中,向幾人投去靜默的一瞥。他注意到連帶花瞬在內,餘下幾人穿的袍子上頭都光禿禿的,並沒有淵谷的宗紋,顯然是秉持一貫偷摸行事的原則。
花瞬走在最前頭,下來之後隨手點了張符紙,約莫是想燒點什麼的;另一人緊隨其後,取出一顆隨身攜帶的夜明珠,地窖之內頓時亮如白晝,凌亂不堪的景象也呈現在眾人眼前。
角落裡劉仄扭曲的屍體被眾人忽視了個徹底,花瞬的下屬自發上前,探過地上屍體的脈搏,抬起頭,神色凝重地道:「花瞬大人,她……死了。」
花瞬聞言,抱著手臂上前幾步,沒有去查看元思的情況,而是饒有興致地用靴底磨了磨取靈力的陣法。
「神力呢?」
他問道。
那下屬便用靈識去探。再抬起頭來之後,臉色更不好了:「……被人取走了。」
他探了兩次,都沒有探出異常。一來江泫的幻形術學得很好,二來地上的那位的確是一具貨真價實的屍體,亦沒有攜帶神力,若無什麼特殊情況發生,偽裝可謂是天衣無縫。
出乎意料的是,花瞬對於這個結果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淡淡道:「沒了就沒了,一驚一乍什麼。比起那點神力,現在是不是更應該告訴我一下,元思死了,接下來怎麼辦好呢?」
說到後頭,他的聲音之中竟然浮起些許讓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不用看他的臉,江泫就能想到此人皮笑肉不笑、陰森森的神情。這樣的神情顯然讓蹲跪在蕭弦身邊檢查情況的倒霉蛋感受到了極大的不安,當即惴惴不安地低下了頭,半天沒支吾出個緣由。
花瞬踩進陣法裡頭,漆黑的袍子裡探出一隻長靴,像踢石子似的踢了踢地上死相猙獰的屍體。
見狀,江泫的呼吸一滯,難得嘗到一點驚悚感,總覺得下一刻蕭弦就要撂挑子不干跳起來把花瞬砍成八截——但實際上他一動不動,好像真的死了一樣。
江泫的心總算落回去一點。
花瞬踢完這幾腳,也覺得有點晦氣,將腿收了回去,轉身慢慢踱了幾步。他左半邊臉上的銀面映著明珠的光芒,邊緣泛起鋒利的亮光,這使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更加明顯,地窖之中一時無人出聲,死寂一片。
在這樣凝滯的氛圍之中,蕭弦身邊跪著的下屬終於支撐不住了,惶恐無比地低頭認錯:「抱……抱歉,花瞬大人……是屬下辦事不利……」
「豈止是辦事不利啊。」花瞬道,「我上次給你們指明了人在哪兒,竟然還空著手回來,要我親自過來跑一趟。你知不知道我最近為了儀式的事情,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江泫敏銳地捕捉到了「儀式」二字。
而那邊的花瞬冷笑一聲,彎腰抓著「元思」的領子,將人從地上提了起來,自言自語道:「親自跑一趟也就算了,過來還只找到一具屍體。屍體有什麼用?咱們的少谷主雖然有戀母癖,但也沒到明知是屍體也要貼上去的地步。」
看起來是覺得沒用,想將這屍體直接毀了。
下屬恐懼極了,一句話也不敢說。最終替他解圍的是江泫最初聽見的那個聲音,那人背對著江泫,語氣平平地對花瞬道:「神司大人請息怒。雖已死去,並非沒有作用。」
花瞬拎著蕭弦,將頭轉向他,道:「哦?那請問我們的江公子,她還有什麼作用呢?」
江泫藏在陰影處的身形僵了一下。透過破破爛爛的布簾,他看見那人捧著夜明珠微微側身,露出一張他再熟悉不過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