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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淮雙正要讓人來雲台接風愔,聞言瞥了一眼神色惶惶的粉衣少女,眉頭都沒皺一下,道:「受罰須深刻,才能記事。思過崖,三個月。」
風定的笑容僵在臉上,沒想到他會直接拆自己的台,瞳中閃過一絲尖銳的怒氣。
那邊的雲台之上已經掠來幾人,抓住風愔的肩膀便將她向九仙台下帶。眼見自己妹妹哭哭啼啼被帶走了,風定冷著一張臉,卻礙於宿淮雙背後的靠山不敢多言。風氏家主還沒死,他只是個少主,在眾多勢力之前,再怎麼說都只是個小輩,沒有出手保人的權力。
他冷冷地看了宿淮雙許久,從牙縫中擠出一句不陰不陽的誇讚:「淮雙,真是好出息。」
宿淮雙仿佛根本沒聽見他這句諷刺,對風氏與飛痕谷陣中的參賽弟子道:「到拜禮的時辰了,隨我來。」
兩人這才發現到了時辰,忙不迭出列跟著走了。這邊的騷動沒能在九仙台上激起多少水花,開幕禮依舊按照正常的流程走完。參加九門會武的弟子都在上清宗下榻,主山上早已騰出了住處,開幕禮過後,便是開賽之前的短暫閒暇時間,此時在宗內走動,能看見不少四處瞎跑著玩兒的九門小輩。
入夜時分,江泫才從落墟峰的議室之中出來。集議開始之前他便讓宿淮雙回去休息,少年似乎對於擅自加重風愔處罰一事有些忐忑,江泫擺了擺手讓他隨意辦,末陽那邊不用管。
這次的集議,便專門是為了這些事情開的。集議上自然又被末陽明里暗裡點了一通,好在他今日心情似乎難得平常,沒有多發作,很快舊散了會。
夜風之中,重月拿著一隻小瓶,幾步追上了江泫。
「伏宵。」她聲音中罕見帶上了幾分喜色,「棲鳴湖的湖水來了。方才剛一下九仙台,江氏就讓人送過來了。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明日解?還是等九門會武過了再說?」
江泫略微思索片刻。
起初他想的是反正都瞎了這麼久也不差這麼一會兒,不如等九門會武過後再解吧;但轉念一想,認為自己實在想看看宿淮雙穿那身禮服的樣子,又覺得早些解比較好。
但無論是早還是晚,會武剛開始那兩日大多忙得腳不沾地,肯定是沒時間。等這幾日過後,得空便解了吧。
重月也同意他的打算,將手臂伸給他拽著,打算送他回峰。江泫頗有幾分尷尬地抓住她細細的手臂,斟酌片刻,道:「我能自己走。」
重月道:「入夜了,路不好走。」
江泫一想也是,便跟著她走了。走了幾步,這話在腦海里轉過一圈,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都是瞎子了,什麼時候眼睛前面不是黑的?
但走都走了,不好再返回,只好繼續跟著走。
不知經過了幾座曲橋、途徑了哪峰哪殿,重月忽然停下腳步了。江泫動作一頓,感覺到前方有人,便聽耳邊重月道:「你是江氏的弟子?為何在這裡?」
不知為何,江泫的心突然微微提起了。
第60章 九脈爭鋒7
這個時間, 上清宗的弟子一般不會在外頭亂跑。因此四周靜寂一片,重月的話音落下之後,江泫竟隱約能聽見自己不自覺變得急促幾分的呼吸。
江氏的弟子, 怎麼會在深夜跑到這個地方來?
他正摸不准自己要不要說話,面上繃著一派冷淡的神情一聲不吭, 看上去極有威懾力。一般的人見了他這副神情, 一般都會驚恐地打消和他搭話的想法。
誰知過了一會兒,面前響起來一道陌生和善的少年聲音:「見過伏宵君, 見過重月君。」
他的聲音有些奇怪,帶著令人不適的沙啞, 仿佛喉嚨里含著一把沙子。然而依舊算得上年輕, 語氣中的和善也不似作偽, 想來是咽喉處有什麼隱疾。江氏雖然處在靈氣豐沛的福地, 但也不是說人住在裡頭就不會生病了,只是抵抗力要比他人稍強一些。
重月道:「明日有初賽,更深露重,早些回去休息吧。」
原本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客套, 江泫竟然從中聽出一點警惕的意味。與此同時,他心中那股不詳的預感愈升愈高。
事實證明,江泫的不祥預感一向很準。
夜色之中站著一位提著紙燈的白衣少年,面上似乎微微帶著笑意, 然而這笑意連帶著面容一道模糊在深黑的夜色之中, 顯得有些詭異。只有身前的燈籠散著柔和的暖光,映亮他纖白廣袖上一枚孤零零的濯神紋,餘下兩點星火映進他的眼瞳之中, 照亮他直勾勾盯著江泫的眼神。
正是喬裝過後的江明衍。
從方才看見江泫開始,他的眼神就一直在江泫身上沒有下來過, 就算嘴上無比禮貌地向重月示禮,也沒有將目光挪開半分,重月之所以警惕,也是因為這一點。
這人實在有些奇怪……
她莫名覺得對方長得有點熟悉,但是因為雲台之間距離遙遠、再加上江明衍白天穿的是一身黑,此時她沒能認出面前這位就是江氏此次帶隊的司教。
若江泫不盲,他一眼就能認出面前此人的正身,然而可惜的是妖力未解,無論氣氛如何詭異,他也的確看不見。
江明衍道:「實在慚愧,在下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請問二位仙君,這裡是哪一峰?」
說這話時,他眼睛仍然一眨不眨地盯著江泫,仿佛十分期待聽到他的回答。
重月面色略有不虞,從發間取下一隻小小的珠花,向著江氏居住的方向一拋。珠花尚未落地,就蔓延成一道透明絲綢般的靈流,以江明衍腳下為起點,靜默地流淌進遠方濃稠的夜色之中,遠遠一看,仿若螢火鋪路,勝似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