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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系統道:「抬手。」
江泫依言,艱難地抬起一隻手。
面前的空氣浮現一道波紋,一隻粗布錢袋憑空從中掉出來,落入江泫的手心。入手沒什麼重量,江泫用僵硬的手指勾開封口看了一眼,果然不多。
「友情飯錢。」系統道。
說完這句,它不再出聲,本就輕微的存在感消失得乾乾淨淨,江泫在靈識海中翻找半天才找到它,見它面前又豎起了一塊牌子,寫道:遇事自行解決,燒紙不靈。
江泫心道:好有個性。
除了友情飯錢,它還友情資助了江泫一套衣物,同他上一世在棲鳴澤穿的制式類似,衣料柔軟、飄逸雅觀,只是沒了家紋,顯得素淨,又因他臉色蒼白,更襯病氣,可惜現在沾了血。不過有這麼一套也好,身上帶點血總比穿著一身「奇裝異服」行走街市來得好些。
江泫從靈識海中退出來,傷口止住血後扶著樹幹,慢慢站起身來。長發順著他的動作流向左肩,江泫抬手勾開遮擋視線的碎發,穩好平衡後,他嘗試著邁出第一步,僵硬得活像屍體走路。但幾步之後,一切動作都慢慢自然了起來。
他邁開步子,腳下壓過尚帶露水的草葉,沿著下山的路而去。
這一世,如果可能,希望遠離紛爭,順遂平安。
*
江泫剛剛離開不久,就有一隊修士出現在了山腰附近。
這些修士背著長劍,箭袖玄衣、外套一件天青色的廣袖長袍,腰間懸著形狀各異的玉令,袖角領口用上好的銀線繡上紋樣,似乎用來區分派別。年紀普遍不大,最小的瞧著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個個軒如霞舉、正氣凜然,一派正道仙門之風。
領頭人似乎二十歲出頭,身量頎長、清俊不凡,掌心懸著著一隻靈光碟旋的羅盤,正為他指示方向。
光點蔓延的盡頭,赫然是江泫醒來的那棵樹下。
見有了指示,他連日緊鎖的眉尖終於鬆開些許,面上愁雲消散,露出清雅溫和的本色來。他將羅盤收進袖中,不顧連夜驅動羅盤帶來的靈力缺損,領著一眾弟子掠過深林,卻只看見一片帶著零星血跡的林地與一具了無生息的屍體,頓時一愣。
背後一名少年觀他神色,奇怪道:「岑師兄,是不是出錯了?」
他生著一張討喜的娃娃臉,眉宇間儘是少年英氣。話音未落,另一位少年連忙用手肘輕輕撞了他一下。他受了提示,立刻發覺自己話語裡的不妥之處:乾天盤是譽滿天下、萬家爭搶的神器,斷然不可能出差錯。
岑玉危道:「四處找找。」
一眾弟子抱拳領命,立刻四散開來,三三兩兩掠入林中,岑玉危則留在原地。見離岑玉危遠了些,方才發話的那位少年道:「師兄,我們到底是來找什麼的?我聽見沿途有消息,可是來尋妖獸獵殺的?」
與他同路的正是用手肘撞他的那位少年,名叫方子澄。聽了師弟的話,他細細解釋道:「並非如此,似乎是來找一個人。岑師兄不便多言,但我猜測,應當是來尋伏宵君。」言罷又轉頭看向他,頗為不贊同地道:「溫璟,要學會謹言慎行。方才的話若被羅盤主人落墟峰主聽見了,非得讓你在思過崖下待滿三個月不可。」
落墟峰主在他們所在的宗門內是出了名的嚴厲,尋常弟子聽見他的名字便覺腹中泛酸、被他看一眼就呆若木雞。溫璟同樣心裡發怵,只是此刻注意力挪到了另一點上,來不及害怕,反而滿臉震驚道:「伏宵君?!那豈不是……」
方子澄道:「正是那一位。已經失蹤百年的淨玄峰峰主,岑師兄的師尊。」
山下。
身為人,有一件頂頂重要的大事,那就是吃飯。
死了那麼多年,他早記不得自己死前有沒有吃飯了。沒有辟穀的身體需要五穀滋養,再加上受傷流血,下山不過短短一截下坡路,就教江泫走得眼前發黑、腿腳發軟。他隨手尋了根柴棍充作拐杖,以此支撐自己如同八旬老人一般不服帖的身體,掌心攥著粗糲的樹皮,無可抑制地開始想念自己的佩劍。
佩劍認靈,江泫的本命劍銜雲,如今或許還在藏在棲鳴澤的劍池之底。銜雲的劍鞘漆黑,取神樹烏靈木的枝杈打造,入手溫沉,斷不像這根柴棍這樣磨人。
但江泫轉念一想,拿自己的佩劍當拐杖實在有些大材小用,不過一會兒便也釋懷了。他一路慢慢走到山下,出發時晨露未乾,等到日照頭頂,江泫終於站到了山下小鎮邊的橋頭。小鎮規模不大,一道不寬不窄的河流從鎮中橫穿而過,橋邊豎著一塊大大的石碑,上面刻著「雲來」二字,字跡遒勁,字形頗具古韻。站在橋頭便能望見一條熙熙攘攘的街道,似乎正趕上了早市後半場。
江泫將柴棍靠上石橋邊,掐訣淨了衣上的血跡和手,將殘破的衣物用靈力遮掩以免驚嚇道其他人,這才抬腳往鎮中走。
早市確實已經到了散場的時候了,河道兩邊的攤販都在整理貨物,預備拉車跑路。稚童咬著糖待在店旁不亂跑,眼睛卻不安分地骨碌碌亂轉,見橋頭走過來一位白衣生人,立刻伸手拽了拽旁邊婦人的手臂:「娘!娘!」
她年紀不大,一時遇上新奇的事,只管高聲叫娘。老闆娘正埋頭收拾廚具,一邊為今日還沒賣完的饅頭髮愁,冷不丁被拽了一下手臂險些失了平衡,臉上立刻浮現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