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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宿淮雙現在仿佛對他的情緒感知無比敏銳,見他偏頭,立刻在背後低聲提醒道:「師尊,不能笑。」
江泫正色道:「我知道,我不笑。」
原來,城門口除了守衛,還有幾位洛氏的修士,穿著整齊的金棕色長袍,神情肅穆。領頭的那位手中捧著一隻怒髮衝冠的融金頭顱,眼中透出凶光,逢人便道:「你是什麼!」
聽聲音是個青年,然而語氣異常兇狠,再加上這人頭的外型頗為清奇,時常將第一次來昇陽城的普通人下個半死。現在便有一位被嚇得三魂丟了兩魂的,滿心恐懼地大聲道:「俺是個種田的!」
捧著金頭的修士於是道:「進。」
碰見下一個,金頭又道:「你是幹什麼的!」
被盤查的人便又需要回答。這次這位仿佛要淡定許多,站在人後都不怎麼能聽見他的聲音,江泫瞥見一片深綠色的衣角,又隱隱聽見一點聲音,總覺得莫名熟悉,還沒回想起來,便聽後面排隊的人嘀咕道:「這金人頭是什麼鬼?這能查出來麼?」
不合時宜的,江泫忽然起了一點考考宿淮雙功課的心思。於是,他仿照著那人的聲調,也嘀嘀咕咕道:「這金人頭是怎麼將人查出來的?」
宿淮雙站在他身後,似乎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噎了一下。
「是……」他說了一個字,又嘆了口氣,接著道:「洛氏馴獸,有一種特殊的家傳秘法,用來震懾靈獸,使其服從。通過這種秘法,增強精神力,對靈獸進行威嚇,以達到令其服從的效果。然而人並非靈獸,金頭顱之上的術法應當是改造過的,輔以昇陽城主的……聲音,令聞者心中驚懼,不自禁答出真相。且施術者靈力越強,效果越好。」
江泫道:「正是如此,全對。」他稍稍轉過身去,遞了一朵野花給他,道:「這是獎勵。」
宿淮雙道:「多謝師尊。」
鄭重地將其收好了。
後方嘀咕的人聽見他的回答,臉色立刻白了一片。他道:「什麼?!不是加了點靈力的玩具頭嗎?!」
周圍有出門探親的昇陽城城民,聞言十分不快,道:「什麼叫玩具頭?咱們昇陽城仙長拿出來的東西,那能叫玩具嗎?我看你就像江湖騙子!」
「誰是江湖騙子啊!」那人被冤了一記,立刻不甘示弱地回擊,「我跟那些流落在外只能看看風水的外行散修不一樣!我是有家傳的!懂不懂家傳啊??」
江泫回頭一看,發覺這是一位相士。雖然進行了些許喬裝,但背後的包袱背得不嚴實,露出黑白幡旗的一角。
這便是人間行走世間的相士,和求仙問道的修士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流派。仍是短壽凡身、不負靈力,但可占時卜命預測未來,功至大成者,甚至可窺天命的一角。
「有家傳又怎麼樣?我勸你還是趕緊走,咱們城主最討厭你這樣的,你要是敢去城門前,少不得一頓痛打嘞!」
這已經是十分誠懇的規勸了。然而那相士聽了,卻依然梗著脖子倔道:「我不走!我要來這給人相命的!」
那城民都快給他氣笑了,道:「你給誰看命啊?多少錢讓你不惜挨頓打也要進去?你要是這麼厲害,你先給我看看,看得好我就進城把那人帶出來?」
誰知那相士瞥了他一眼,竟然十分不屑地道:「你這命有什麼好看的?死水一樣,索然無味。不看不看。」
城民勃然大怒,道:「我現在就替城主給你這江湖騙子長長記性!」說罷挽起袖子,作勢要打。周圍人亂作一團,紛紛伸手去攔,七手八腳之下,那人還是挨了一掌,痛呼一聲跌倒在地,抱著腦袋道:「不走,不走!打我我也不走!不找著人我是不會走的!你要打就打吧!」
竟然還是個硬骨頭。
江泫轉身看他,見江泫轉身,宿淮雙負在背後的手微微一抬,那城民的手立刻就動不了了。他起先維持著高舉拳頭的姿勢,後來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放下,老老實實地在身側放好,空留被潑了一盆冷水似的神情,驚疑不定地四處打量,試圖找出人群之中的修士。
有了這個空隙,那相士便從地上爬起來了。江泫靠近幾步,道:「向來只聽說別人找你們,何時有相士不遠萬里去找人卜命的?」
相士好容易將一口氣順回來,聞言撇嘴道:「你懂什麼。這叫機緣,機緣到了,我們得抓住啊!看得越多、越奇,眼神就越好,有些人一輩子都碰不上的!」
這是遇上破境的機緣了。若真如此,也無怪他不遙遙跑來,冒著被胖揍一頓的風險也要進城。
隊伍後方的喧鬧並沒有影響到城門口,江泫也不過一時興起問上一句,見風波停止便打算繼續前行。可那相士抬頭看了一眼,忽然露出狂喜的神情,幾步爬上來,猛地伸手扯住他的衣角,興奮道:「就是你,就是你!」
話音未落,就被一截烏黑的劍鞘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相士的手腕一麻,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鬆開手,那片黑色的衣角離他越來越遠,慘聲道:「別走啊——!」
江泫原本就被他拽停了腳步,宿淮雙又從一邊繞過來擋在他前頭,面無表情,看起來十分唬人。他冷冷道:「不該你看的就不要看。」
這話倒沒說錯。塵世有些人對相士趨之若鶩,正是因為命相對人極其重要,想要知道往後的災禍、運勢,提前準備。這根本就不是能隨便拿給人看的東西,宿淮雙擋在江泫面前,正是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