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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景灝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江時硯。」
江泫默然片刻,從記憶之中翻出了這位小輩的影子。
本家弟子,性情清和溫潤、為人端方守禮,比江明衍略大兩歲。在他們那一代小輩里,江時硯是出了名的好性格,路上碰見螞蟻都要繞道走的哪種。修仁義劍,立誓不妄下殺業,天賦異稟、修為了得,結局潦倒悽慘。
上一世的九門會武,江氏去參加的是江明衍。他將對手殺成重傷,因下手太過狠厲,江時硯一直不太喜歡他,兩人原就很少接觸,之後更是一句話都不說,哪怕出世伏魔,江時硯也堅決不要跟他一個隊。
沒想到這一世的九門會武,參賽的竟然成了江時硯,而坐在上方的司教竟然變成了江明衍。
江泫心思一動,探去一抹微小的靈識,湊近江氏的雲台,果真聽到了江氏弟子的絮絮細語。
「時硯時硯,可有把握能贏?」
「要是輸了,要請我們吃飯!」
「說什麼呢,時硯肯定能贏呀!對不對?」
江時硯被人圍在中心,憂心忡忡地向上清宗所在的雲台之上看了一眼,道:「原是有自信的,現下來看,或許不會那麼順利。」
「為何?就算是伏宵君的親傳弟子,也不見得能學到他的全部,勿要妄自菲薄。」
江時硯搖了搖頭道:「並非妄自菲薄。可還記得他截斷風氏小姐箭矢的那一劍?從那一劍便能看出他修為頗深,要贏想來不是那麼容易。」
他這樣一點,圍在周圍的弟子神色也變得凝重些許。
「聽說伏宵君的親傳弟子是近年上清宗最出挑的一位弟子,隱有伏宵君少年時期的風采呢。」
「果真如此嗎?誰同你說的?」
「前日裡在上清宗閒逛的時候碰見的上清宗弟子……」
眾人面面相覷。
伏宵君年少成名,稱作天賜稟賦,修仙破境如同吃飯喝水,千百年來風頭無兩。
若他的弟子也同他一樣,那麼確實應當好好重視一下……
一隻手撥開人群,堅定地拍了拍江時硯的肩。少年回過頭,看見江鳴鳶站在他身後,嘴角帶著毫無顧忌的明朗笑意。「盡力便好,無論輸贏,我都請你們吃飯。都提前想好,這次出門,想去哪一洲玩?」
此言一出,江氏弟子陣中的氣氛高了不止一個度。小輩們都隱隱有些興奮,顯然各有想法,卻都憋著不敢說,眼神小心翼翼地向她身後的江明衍身上瞟。
江明衍道:「還是不要過多逗留比較好。」
眾弟子蔫頭巴腦地垂下頭去,江鳴鳶面上笑意褪下,不悅浮現。她轉過頭去,冷冷的視線落到江明衍身上。
「只是帶他們去吃頓飯,便成了過多逗留了?」
江明衍似乎頓了一下,苦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江鳴鳶還欲再說,江時硯撥開人群,無奈道:「不論去還是不去,你倆都不要吵架呀。要是讓家主知道了,又得頭疼了。」
聽見家主這兩個字,江鳴鳶面上不悅的神情微微一頓,轉過頭冷哼一聲,不再多言。雲台那方傳來末陽親傳弟子的聲音:「請江公子入陣,記得帶好佩劍。」
江時硯連忙摸了摸背後的劍柄,確認無誤之後,才撥開人群向雲台邊緣走去。江泫將靈識收回來,心情有點複雜。
江時硯還是老樣子,性格溫吞老好人。江明衍在江氏似乎頗得人心……也是,他一貫很會搬弄這些。只是小鳶還是一點沒變,上一世她就討厭江明衍,沒想到這一世還是不喜歡。
這算什麼,討厭江明衍的神奇血脈嗎?
江泫感到
些許啼笑皆非,不再關注江氏的雲台,也不再去想江明衍的事,轉而靠著軟榻,靜靜地聆聽四周潮水一般的呼聲。
無非是驚嘆宿淮雙天人之姿、希望他成功取勝晉級、希望他奪魁的,更有勝者當場示愛,宿淮雙目不斜視地路過,全然當作沒聽見。
他入了陣,面前金光一閃,下一刻便被傳送到雲台下的擂台之上。擂台廣闊,天上懸著巨大的雲台、四周是翻騰的雲海,邁出傳送陣的瞬間,立刻就能感到盤旋台中的肅殺之意。
這是在雲台之上感受不到的,偌大的擂台之上僅二人對立,受萬眾矚目,心理素質差一點的上了台,只怕被威嚇得連劍都提不動。
他的對手正從傳送陣中邁出來,是個溫吞性子,看上去竟也從容不迫,探手去取背著的長劍。劍光清冽,乃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好劍。
宿淮雙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在正式開賽前的一小會時間裡不動聲色地打量他。
取劍拔劍的姿勢乾淨利落,應當是一位修為不低的劍修。看靈劍的劍氣,應當是本命劍,品階不低,能御得動此劍,說明其本身修為就十分了得。
雲台上觀賽的各家弟子同樣看出這一點,多數人在瞥見江時硯佩劍的劍光時就發出驚嘆。劍是造殺業的刀兵,大多煞氣橫生,劍光如此純粹清冽,實乃世間少見。
一位弟子面色震驚地與同伴低聲討論:「那是什麼劍?好漂亮!」
「確實漂亮。誒?你能看清楚嗎?劍身是什麼顏色的?」
「銀色。隕鐵鍛不出這樣清透的顏色,到底用了什麼材料?」
「想必是棲鳴澤的靈氣之中養出來的。」另一人帶著憧憬之色道,「若有生之年能試過這把劍,死也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