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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咒的內容他沒有告訴其餘人,幾個字符自舌尖滾過,些許異樣的感覺從心中萌生。
他們進的位置相當偏僻,是神殿之中最偏的偏門。這偏門門口也有教眾守著,見一隊黑袍人從外頭來、且手上空空,皺起眉頭道:「怎麼從這邊回來?」
江泫微微壓低嗓音,道:「近。」
那教眾道:「怎麼有人繞到那邊去了……人呢?怎麼空著手回來了?」
江泫道:「驗過了,帶不回。」
那教眾咋舌一聲,望向他們的神色似乎有些幸災樂禍。
「那你們運氣挺不好的。」他道,「去向神司復命吧。不過要小心一些,他今日似乎心情不太好。」
江泫微微點了一下頭,面不改色地透過兜帽帽檐,向神殿之內一望。
真正進入這神殿了,才發現內部的空間廣闊得嚇人。構造雖不算複雜,路途也四通八達,哪兒通向哪兒完全沒有指示,需要自行探尋辨明。
江泫不是教眾,自然沒必要向花瞬復命。點過頭之後,他並沒有走,而是停在原地。那教眾原本嬉皮笑臉,此時也察覺到了些許異常,重新皺起眉頭道:「你們……」
江泫道:「止言,割手,將神殿的地圖畫出來。」
聲音一出,眾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那教眾眼中趴上恐懼,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摸向腰間的短匕,毫不猶豫地在掌心劃開一道血口。這顯然是疼的,黑袍人額角青筋暴起、面上冷汗涔涔,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雙膝跪地撩起長袖,就著手上流出的鮮血,將神殿內部的構造一點一點畫了出來。
江泫對其餘人道:「記好。」
眾人立刻湊過來。
那教眾能被發落來守門,想必在宗內混得不怎麼樣。有好幾處空白,似乎是谷內他無權進入的機密之地,其餘地方畫得倒還算完整,江泫記下死牢的位置,又給了一點時間,等餘下眾人記清楚了,這才點點頭,道:「死吧。」
一道靈力驟然將那教眾掀飛出去,腰側銜雲錚然出鞘,化作一道銀光掠入暮色之中。殿外的黑灰地中傳來身首分離落地的悶響,似乎覺得不夠隱蔽,銜雲又將屍體挑出結界外頭、扔得老遠,甩乾淨身上的血,這才回鞘。
江時硯心中略略心驚。淵谷抓了伏宵君的友人,便是伏宵君的敵人了。回想結識至今,伏宵君一貫言辭溫淡,是個極受人敬服的長輩,他似乎從未見過對方對敵時的樣子——冷血、利落,說殺就殺,毫不留情。
處理完了雜碎,江泫用淨塵術將地面上的血痕清理乾淨,將兩劍收好藏入袖中,短暫叮囑幾句之後,一行人就此分離開來。
江泫記得死牢的位置,沿著走廊前行。小輩們要去相反的方向,約定好探到什麼情況,便用玉盤聯絡。前行一陣之後,途中慢慢冷清下來。
這是神殿之中相當偏僻的位置,並無多少教眾出沒。偶爾經過某扇門前時,能聽見其中竄來「嗬嗬」的痛苦喘。息,似乎正被什麼東西侵蝕,偶爾又能聽見某些門內傳來癲狂的尖聲大笑,也有聚眾飲酒、神神叨叨者,不在少數。
江泫面無表情地經過,長靴踩在白石路面上,一點聲響都無。殿內的天頂是由熒石打造的,夜中十分亮堂,他想:不知為何挑選這樣一種材料,仿若日光普照陰鼠。
轉過幾個轉角,江泫的眼前豁然開朗。
按照地形圖,若要去死牢,他必須經過神殿中心。到之前還疑心會不會碰見許多教眾,誰知殿中空曠無比,連半個人影都瞧不見。江泫環視神殿中央,察覺此處裝潢莫名有些簡陋。
除了四方的立柱,正北方的寬闊祭壇、一座白石雕砌的高椅,唯一吸引視線的就只有殿心那一團漆黑的東西。
高是高的,約莫比江泫還高上一大半。只是被黑紗籠罩著,隱隱綽綽看不真切。江泫不太喜歡這種紗,也可以說,他不喜歡淵谷的任何東西。
用靈識探過之後,發現其並非那種涌動的活物,這才放心地往前。原本他是要直奔地牢而去的,誰知路過那事物時,竟鬼使神差地側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就讓他不由自主地頓住了腳步。
好像是……什麼花?
什麼花開得這樣盛?
他腳尖微轉,正想湊過去看一眼,便聽到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誰?誰膽大包天敢進正殿?」那人怒氣沖沖道,「抓起來,費去手腳抽乾靈力丟出去!」
江泫立去消去了想去查看的意圖,身影輕盈一掠,立刻從正殿消失,出現在了另一邊的走廊裡頭。他不再猶豫,朝著地牢的方向飛快行進,穿過幾條走廊之後,地勢慢慢向下。
神殿的死牢建在地下,純粹是為了防止元燁又作又鬧,打塌了還得重修。地下就方便多了,不影響整體美觀、也不會造成傷亡,打壞了用靈力隨便糊糊就行。
潛入地牢的過程異常順利,守衛被他用言咒定住敲暈了,一時半會醒不過來。一踏入地牢,陰濕惡臭的血腥氣撲面而來。此地黯淡無光,倒還更符合江泫的印象,地板也黏糊糊的,似乎沾了許多還沒幹的血。
江泫踩了一腳,臉色立刻黑了。他強行克服了這種不適,就著牆壁上昏沉的火燈,向地牢深處走。越走,惡臭味便越濃。
死牢之中許多人受過極刑,已經不成人形,呻.吟聲此起彼伏,散出命途最後壓抑不詳的哀語。腐臭、血腥味、排泄物,種種氣味混雜在一起,江泫走了一段,忍無可忍地閉去嗅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