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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貫在宗內眾星捧月,何曾受過這等侮辱?當下坐在地上,滿心委屈地嚎啕大哭起來。
將她一掌拍出去的,正是江泫。自己這邊的人受到傷害時,他的字典里壓根就沒有憐香惜玉這四個字,搶在那一掌推到重月之前,率先一掌將人拍飛出去。
見是他來,人群之中爆發一陣暢快的呼聲。
「伏公子,打得好!!」
「許久不見,還是這樣的好身手!」
「真是暢快!哈哈哈哈哈!」
這邊人群哈哈大笑,那邊的紫衣弟子卻是一片兵荒馬亂,全都圍了上去,七嘴八舌道:「師姐,師姐!有沒有哪裡受傷?!」
「師姐吐血了!!快快,回元丹呢?!」
更有一人抄起劍來,對江泫怒道:「好歹毒的心,我師姐不過說了你們幾句,你竟然下這麼重的手!你敢對菁華門的人動手,總有一天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江泫猛地將背上的銜雲抽出來,厲聲道:「管你什麼門,敢動我師姐,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他忽然拔劍,那邊菁華門的弟子受此一釁,個個氣得面紅耳赤,長劍出鞘的錚然之聲不絕於耳。然而方才拔劍出鞘,一道清粲的劍光迎面劈來,劍中所挾殺意嚇得這些方才出山不久的少年渾身發軟,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手中的劍已經碎成了兩半。
還未出招,連劍都被人劈斷了,無論是哪個劍修都受不了這種奇恥大辱。一群人舉著斷劍面面相覷,眼神都透著如出一轍的崩潰與憤怒。
然而除了憤怒之外,更多的是恐懼。他們知道這人是真的不怕菁華門了,也從剛才那一劍看出來,就算再變出一百個他們都絕對打不過他,生怕江泫一個心情不好就要在此大開殺戒、取了他們的項上人頭,連忙將同樣嚇得雙腿發軟的師姐架起來,連劍都顧不上撿,哭爹喊娘地逃走了。
自此,這一場鬧劇才算作罷。
江泫回過頭,將錢袋摸出來,遞給重月。重月抬手接了,無奈道:「宵宵,是不是做得太過了?」
江泫面無表情道:「不覺得。」言罷環視周圍一圈,又道:「是什麼問題?」
重月道:「有邪靈作祟,並非真正的疫病。還未找到源頭,先畫陣鎮壓。只是……」
只是剛畫到一半,就被人拆了。
江泫一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曉,道:「我去找。」
他向來做什麼事都是雷厲風行,剛剛說完,便立刻轉身要走。重月追了幾步,道:「宵宵!」
江泫頓住腳步,轉過身來,高束的馬尾在身後掃出漂亮的弧度。他身高已經比重月高一些了,漂亮的眼睛微微一垂,因為要聽她說話,神色十分專注。
重月猶豫片刻,道:「你不走了嗎?」
這個走,說的是去遠昭城。
起初江泫回去,重月是堅決不同意的。是江泫向她保證,自己絕對不會被發現,很快就會回來,這才有了第一次。往後生辰,他都會悄悄回去一趟。
聽見重月的問題,江泫愣了一下,道:「……稍微往後挪一挪吧。」
他也沒說為什麼,獨自一人轉身離開了。
昨年生辰回去的時候,江泫聽見府中下人議論,說江母念子心切,日漸消瘦,親朋勸她趁著時候再生一個也不肯,說完之後,轉頭又開始控訴三殿下是如何如何不孝、如何如何涼薄,出府兩年多,竟然不捨得回來看父母一眼。
後面再見到母親,相比於前一年果然清瘦了太多。比起消瘦更讓江泫心酸愧疚的,是父母鬢邊不知何時生出來的白髮。
在凡塵之中,他們是富貴之家。一輩子養尊處優,出行有人緊著伺候,除了病痛,什麼苦都落不到他們頭上。這樣的人一般都很年輕,到了四十多歲,依舊容光煥發。可江泫不過走了兩年,他們就已現出老態。
不僅僅是頭髮白了。
母親的眼角生了細紋。她一貫是愛美的,在遠昭城一眾夫人之中,也是美得最脫俗的那一位;可她卻沒有打理,甚至都不怎麼上妝了坐在檐下出神時,滿面枯槁之色。父親正值壯年,背卻不如之前直了,同人交談時也少了幾分江泫記憶中的談笑自若。
這些都是讓江泫心生膽怯的原因。
面對再強大的妖獸他都不曾有過半分怯意,可看見這些的時候,他總是無法冷靜。
父親和母親的背影是兩把刀子,每看見一次,就會在江泫的心中劃下鮮血淋漓的傷痕。可既然如此,他也還是想看一看。等這次的事情結束了,他還是會回遠昭城的。
江泫獨自一人在城中轉了轉,最終還是決定自己去患病的人那裡看一看。過去之前,他先去鋪子裡買了一頂垂紗斗笠,用的顏色稍深一些的紗,將面容遮得嚴嚴實實的,才敢往那裡頭走。
無他,病人被集中安置在城南,無論是負責照顧的、還是看守核對的,都有司常府的人。民間發疫,司常府也是要派執令官下來的——每一位執令官,都見過江泫的臉。
誰知,他剛走到門口,就被守衛攔住盤問。瞥見他背後有劍,更是多了三分警惕。
安置病人的地方,都是徵用的城主及城中富商家裡空置的別院、以及城南的藥坊。城南有不少藥坊老闆要收藥材,江泫和重月與他們常有往來。來往最頻繁的那間藥坊,連坊內的夥計都知曉兩人並非凡人,平日好聲好氣,這會兒見江泫被攔下,聽見聲音認出了人,更是歡天喜地地迎上去解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