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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子苓在屋裡看了會兒兵書,只是賴不住眼皮直打架,很快就靠在書案前睡去。
自柳菘藍走後,連著好多日,百里子苓夜裡都沒有睡好。她總會夢到五年前埋羊谷那一戰,每一次都被那屍骨成山、血流成河的畫面嚇醒。
久經殺場的人,就算是見多了生死與白骨,仍舊會有不能承受之重。
靠著書案的這麼會功夫,她又做夢了。
夢裡,她騎著馬一路飛奔,直接殺進了埋羊谷。她四下尋找著父親和長兄,馬上馬下哀嚎一片,她的刀不斷地砍向敵人,鮮血濺到了她的臉上,有點熱。埋羊谷里起了霧,越來越濃,越來越讓人看不清,她一邊喊著,一邊左右砍殺。有人慘叫,有人倒下,只聽得嚎叫聲音響起,如同惡鬼。這時候,她的父親與長兄相互扶撫著站在血泊之中,她剛要跑過去,卻發現父親和長兄的頭突然掉下來,一下子把她給驚醒。
第30章 、祭日
「將軍!」
百里子苓出了一頭的汗,醒來看到易風站在跟前,稍稍扶了扶額頭,「睡著了!」
「將軍又做惡夢了吧?」易風遞了茶水過來,她飲了一口,稍稍安了些心。「又夢見老將軍了?」
百里子苓點點頭。
「興許是快到老將軍祭日了,將軍心裡惦記,這才夜夜有所夢。」易風安慰道。
百里子苓心頭明白,她這是心病。自從知道埋羊谷一戰可能是個局,她表面上雖然沒什麼,可這心裡就像紮根刺一樣,不拔出來,總是不舒服的。但這件事,無人可說,再疼都得藏在肚子裡。
「晏辰呢?」百里子苓問道。
「在屋練字。」
「叫他換身方便的衣服,到院子裡等我。」
易風轉身出去,百里子苓又喝了口茶,長長地舒了口氣。
這夜,百里子苓教了晏辰最基礎的扎馬步。扎馬步,看似簡單到沒朋友,但這基本功練的是下盤,只有下盤穩健,手中無論拿起什麼樣的兵器都能揮動自如。不過,這最簡單的扎馬步,卻能把人練到整張臉都抽搐,果然是最簡單的最難。
北樓關下起第一場雪的時候,百里子苓與陳庭騎著馬來到了雪花紛飛的黃土台塬上。這裡離北樓關還有一段距離,離著青州倒是很近了。
按著往年的習慣,把那一應祭品都給擺上。豬頭、羊頭、牛頭,再加上一壺北樓關出產的烈酒,在寒風與雪花里混雜著酒香與肉香。
點上香,燃上燭,又取了些紙錢。只怪今日這北風太烈,那燭火剛一點上,就被吹滅。陳庭點了好幾回,只得拿雙手捧著那燭火,小心護著,好歹是讓這燭火在風雪中飄搖,但不至於滅掉。
今日是百里子苓父親與長兄的祭日,也是五年前埋羊谷那一戰將士們的祭日。這五年來,無論她在哪裡,到了這一天,總會備下些祭品朝著埋羊谷的方向祭祀一番。為他死去的父親和長兄,也為那些浴血沙場的將士。
陳庭是跟著幾位百里將軍征戰多年的,當年也是他跟著百里子苓殺進埋羊谷。那場面,到現在他都不敢回想,想起來整個身子都會顫抖。他經歷過很多場戰鬥,但唯獨那一場,讓他心有餘悸。
百里子苓向北而拜,眼神迷濛之處,是雪花飛舞的幻境,恍惚中,那幻境裡有人進進出出,好不熱鬧。是她熟悉的畫面,是她熟悉的那些人,是她熟悉的聲音,仿佛觸手可及,但他們都轉眼而逝,而是倒在屍山血海里的殘軀。
一瞬間淚目,倒是讓捧著燭火的陳庭有些意外。五年來,陳庭一直跟著百里子苓,年年祭祀,今年好像她特別傷感。
「將軍!」
陳庭這一叫,百里子苓也回過神來,稍稍吁了口氣。心頭有刺,而那根刺現在似乎要生根發芽了,她等不到柳菘藍給她傳消息來,等不了。
「陳庭,過幾日,你回一趟上都。」
「這個時候?桑副將那邊?」陳庭遲疑道。
「按制,戍邊滿三年,校尉是可以回鄉探親的。咱們到北樓關已經三年了,我作為一關主將,沒有皇上的詔令,離不開這裡。你回上都,替我做一件事。」
西北風夾著雪花落了二人白頭,而那還未燃盡的紙錢合著灰也一併飛散四處,在他們漸漸遠去的身後消失不見,唯有那三牲的頭顱靜靜地置於風中,落滿雪花和塵埃。
回北樓關的路上,百里子苓打了兩隻野兔。這個時節,兔子都鑽進了洞裡,但總有出來覓食的,也是它們運氣不好,正好遇上了百里子苓,而現在,這兩隻兔子要祭人的五臟廟了。
「易風!」
剛回到軍帳,百里子苓就叫嚷開了。桑吉在爐火邊看書,晏辰在一旁寫字,這畫面當真是人間美好。不過,被百里子苓打斷了。
她解下披風抖了抖雪花,扔在一旁,忙搓了搓雙手到爐火邊暖暖手。
「這都下雪了,還出去打什麼兔子。也不怕把耳朵給凍掉了。」桑吉起身替她拂去頭上雪花,晏辰抬頭瞧著,這畫面,像是在家帶娃做飯的妻子見到外出歸來的丈夫,雖是責備之詞,但滿滿的都是心疼,畫面太過。
我是瘋了吧?居然會這樣想。
晏辰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
「喝口熱茶,」桑吉把冒著熱氣的茶水遞給百里子苓,「你這一出去就大半日,再不回來,我都要撥人去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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