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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上寫明,今夜汪知府將會設宴款待國師和蕭將軍,不留旁人,只在知府的府上品酒行歡。
江夫人一驚,「這怕是那汪蠢材要動了手——」
說是盛宴款待,實則居心叵測,只怕汪否山等不下去,想動手了。
「今夜只怕要出變故!」
江池州急得要命,他站起身晃了幾圈,本想立刻出府給姬洵傳遞消息,江夫人卻攔住他,「你不知他是不是已經出門去了,夫君不可行事魯莽。」
「不如差人先去打聽,再派人攔在去知府那必經之路上,做兩手準備。」
江池州安定心神,扶著江夫人點點頭,「夫人說的是,我這便去做。」
他剛要出去,卻聽到小廝來報,又收到了一封信。
這封信來自金雪城,國師府。
*
府門之外,淒風苦雨哀愁遍地,如枯柳瀕死儘是衰敗之相。府門之內,笙歌夜舞,華燈流轉,酒色財氣漸漸顯露,彩綢脂粉暗香撲面,唯有奢靡堪配。
姬洵懶懶地邁著步子跟隨引路的小廝,身後是打扮樸素扮作侍衛模樣的蕭崇江。
打從他和蕭崇江一進來,汪否山的下馬威就立了個夠。
先前他來時只見汪否山清貧之姿,處處禮讓賢良,管家對待他們也是熱切,如今門房不客氣,引路的人也成了個灰撲撲的小廝。
有意思。
太有意思。
更巧的是,姬洵今夜,也不想善了。
拐過三道門廊,姬洵步伐微微落後,看向身側的蕭崇江,低聲詢問,「你的人都準備好了?」
蕭崇江低頭就能看見烏黑的發旋兒,芳歲帝柔順的髮絲被夜風撩起來,他近距離賞看,嘴上應道,「陛下放心。」
姬洵和蕭崇江被引領入席時,宴會已然進行到一半了。汪否山坐在主位,其餘肯上他這條賊船的人坐在左右兩側,俱是賠笑。
汪否山不說座位在哪,小廝將姬洵和蕭崇江引領到宴席上也退了下去,縱覽席間並無空位置,卻有兩處未曾擺放桌案的空地。
有意為之,刻意施壓。
姬洵笑了,他就喜歡這麼有意思的人。
汪否山不說話,其餘人自然窺看他的臉色,也不敢開口。直到兩排侍女走了進來,水袖翩翩,長裙飄然如仙,舞姿撩人。
一群鶯鶯燕燕的嬌俏娘子漸漸將姬洵和蕭崇江環繞在正中央,媚眼如絲,情意款款,可惜站著的兩個人竟然都沒有出格的反應。
一人身形高大面容英俊卻死木頭一般乏味,另一個人則病懨懨地看著氣色不太好,不過他的回應要比那木頭好多了——這人一笑,滿堂的嬌媚娘子都羞了臉。
好生俊俏的公子!
群舞未休,汪否山像是終於在滿肚腸的酒色里發覺了兩人的存在,他故作驚喜道,「哎呀,二位賢弟!」
姬洵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些舞娘,她們可比汪否山賞心悅目。
蕭崇江自然也不會理會其他人,他手指正泛癢呢,想給這位沾花惹草的陛下遮住了含笑的唇,撩人的眼。
汪否山討了個沒趣,他眯了眯眼,冷笑一聲,扔下去一個杯子,砸在那群舞女之間,「去,都滾下去,將我要給二位賢弟的薄禮抬上來!」
數十名舞女輕紗遮臉,緩緩邁著蓮步退場,一人與姬洵交錯之時,還輕輕地眨了眨眼,眼底有些惋惜之意稍縱即逝。
怪好看的郎君,可惜了。
姬洵還沒反應,蕭崇江先錯步上前,半身擋住了姬洵,不過汪否山的一句話剛好讓事態發生轉變,他以護衛的姿態上前,也沒人察覺不對。
姬洵的手輕輕戳了一下蕭崇江的腰窩。
他故意的。
蕭將軍眾目睽睽之下不能擅動,偏頭用幽深的眸子掃了姬洵一眼,姬洵指尖點了點唇,笑著繞開蕭崇江。
「怎麼,什麼薄禮還抬不上來?」
兩個人高馬大的武夫抬著一個木盒走了進來。
木盒之上擺放著兩樣東西。
一份是匕首。
一份是銀錠。
姬洵沒說話。
蕭崇江也懶得開口,他只是陪著姬洵過來,自然以姬洵為主。
汪知府呵呵地笑了,不過他臉上還是春風化雨一樣的柔和,滿懷慈愛地問,「兩位小友,在這裡選一樣吧?蘭荊城的好東西少,比不得京里,你們不辭辛苦來到這兒,我得給你們拿一樣禮呀。」
「一人選一樣,拿好了,我們日後是親兄弟,拿不好,那今天汪某先賠個不是。」汪否山笑著說完,他喝了一杯酒,其餘人見狀也哈哈笑著飲下了。
用匕首和銀子來威脅。
選銀子的人和他圖利,選匕首的人自然是找死。
姬洵的手指在兩樣東西上轉了個圈,他抬起頭,微微含笑,在汪否山等人故作鎮定的凝視下,指尖停頓下來。
——是那把匕首。
汪否山臉上的表情不再友善。
他盯著姬洵的眼神像看一個死人,他雖然早就猜到國師府出來的人可能不會懂事,卻沒想到這衰人敢當眾就駁斥了他的面子,連裝都不裝!
這可還是在他的地盤兒上。
這種人,命該絕。
反正蘭荊城近日病死的人多,也沒有旁人在這宴會上,左右都是他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事後如何定,自然都是他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