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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羞恥嗎?他當然羞恥。
他的耳朵紅成一簇,耳尖近似滴血,他低下頭去,如同溫馴的犬,順從了姬洵的決斷。
等他到了芳歲帝的身邊。
他的順服得到了嘉獎,芳歲帝挑起了他的下巴。
金貴無比的頸鏈穿過扶陵的頸側,他脖子上微微一涼,細長的鏈子垂下去,姬洵隨意點評了一句,「還算不錯。」
這一句誇獎簡單至極,卻讓扶陵仿佛煥發了新生一般。
他含笑抬頭望向姬洵,隨之他握上姬洵的手,將臉頰貼在姬洵的掌心,扶陵眉心的硃砂隨他的眉目舒展而微微動起來,「但凡陛下開心,扶陵便也開心。」
可惜了。
這場戲劇的另一個人心中卻只有一個想法。
金珠緋玉胸前墜,細細金鍊子搭在扶陵的身上,青衫做底襯,也掩蓋不住其繁華炫目。
扶陵被芳歲帝冰涼的手指點過胸口。
他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芳歲帝的手指又捏在他的喉結上。
扶陵渾身的血液倒行一般凝聚在那,他幾乎要跳起來倉皇而逃。
可芳歲帝只是一根手指,就將他扼住在原地。
「……」姬洵不語,眼睫微動。
扶陵不知姬洵下一步打算做什麼,可無論是怎樣的對待,對如今的他來說,都是甘之如飴,他眼含入迷,「……陛下?」
姬洵嘆了口氣,下了定音:「你能耐不錯。」
「世道艱辛,非民之錯。」
而是他姬洵的過錯。
「天下文人以你為魁首,若你誠心想要改過,扶陵,朕可以放你一馬。」
姬洵抬起扶陵的下巴,將剩下的酒液餵給扶陵,他和神色怔然的扶陵對視,眼裡沒有絲毫醉意,
「回去守著梁芝昀,別再進宮煩朕,這就是你活命的機會。」
*
天光乍破,寒霜大起。秋意凜冽,漸漸滲透了金雪城,而作為京城最中心的養心殿,碳火已經點了一盆又一盆,地龍也燒了起來。
芳歲帝的體弱和心衰是眾所周知的,其他地方著涼了許是風寒發熱,可落在姬洵身上能要了他纏綿病榻半月余,小福子命人將地龍燒熱,怕他們陛下著了涼。
溫城壁也緊張姬洵會生病,有事沒事都會跑到養心殿來看看。
某次診脈之後,他靜默半晌,勸解姬洵道,「蕭將軍會沒事的。」
姬洵當然知道蕭崇江沒事。
他不解溫城壁為何突然這樣說,目露疑惑,「怎麼提起他了?」
溫城壁淡淡的,「臣以前說過多次,您不要憂慮過重,於您的傷並無益處。朝臣如今不值得陛下惦念,想來你是在惦記蕭將軍。」
姬洵覺得溫城壁一板一眼地說話很有意思,有意逗了逗他。
「這麼肯定?朕怎麼不是在惦念你。」
溫城壁微微一呆。
他異色的眼眸急促地眨了一次。
誰也沒想到他居然當真了。
溫城壁反問姬洵,「陛下是真的在想我嗎?」
姬洵輕聲笑了笑。「傻。」
第83章
攝政王府這幾日氣氛算不得好。
萬疏影在家中休養,身體上的疼摧折他的神智,新仇舊恨,加上妒火都在他的心裡亂竄,燒的他不得安寧。
陳魁看出他心緒不平靜,思索片刻,在一邊諫言,「殿下何不趁此機會,乾脆成事。」
萬疏影有些意動,但仍在猶豫。
陳魁又道,「京郊外那群人等了許久,只待殿下一句話。事成與否,我等都會追隨殿下。」
萬疏影默然思索。
宮變勢必會見血,他唯一顧忌的人是姬洵。
說到底他竟然有些狠不下心,讓姬洵目睹他濫殺。可他在姬洵心裡恐怕早已經是剝了皮的畜生,不管做了什麼,姬洵都照舊嫌惡他。
他閉著眼問陳魁,「有沒有法子,讓芳歲不必參與其中。」
「殿下,您既然下了決定,該如何做,其實您心中最清楚不過,」陳魁追隨萬疏影多年,深知他的脾氣和秉性,「況且芳歲帝絕非柔弱可欺之輩,您何必多慮呢?」
萬疏影掐了掐眉心,若不掌權,姬洵決計不會同他在一起,而萬疏影多年來付出的一切也將化為烏有。
「……」
「殿下?」
「將他們帶進宮來,按計劃,等殿前衛換崗後動手。」萬疏影仰起頭盯著手掌心尚未癒合的傷,「都機靈些,別傷了芳歲。」
*
陳魁負責操持幕後,何時進城,如何偽裝,潛入養心殿後怎麼做才能挾持天子,他每一步都算得分毫不差,甚至過於順利,以至於讓他起了疑心。
莫非宮中早有布置?
可是不該啊。
直到殿前衛被控制,接班的人換做攝政王府自己的人手,他才稍稍安心。
如此一番,天子在他們手中,縱然國師府和蕭崇江同時發難,只怕也要顧及芳歲帝而不敢輕舉妄動。
萬疏影並未直接稱帝,先做了前手,挾天子。他要先以姬洵的名義處理異己,將朝政上完全與他背道而馳之徒下獄。
陳魁跟在萬疏影身後,進入養心殿時,芳歲帝甚至還在龍榻上,看起來對方才的宮變毫無反應,身著月華凝練一般的薄衣,寬鬆落拓,極為閒適地坐在龍榻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