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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一時擠在門口,都想看看國師是不是真有無上仙法。
那侍從翻了個白眼,一群沒見識的,真是怕命長。他隨意地看向殿內,俗世的皇帝,帝王之家出身,按國師府的內訓來看,最是污濁。
竟然擾了他們國師清修,最好是真的要不行——
侍從愣住了。
大殿中央,站著一個人。
此人長睫微斂,唇間銜笑,一頭青絲垂落到腰際,寢衣單薄清透,攏著清瘦的腰身,鮮血如赤蛇從喉嚨蜿蜒而下,攀附在他身上,遠看竟是艷鬼一般奪人心魄。
俗世……俗世竟有此等……
侍從突然打了個寒顫,他強自鎮定,發現一雙清寒的眼眸隔著薄透的白綾正在看他。
侍從連忙退後一步讓開位置,又忍不住抬起頭:「大人,此地髒污,您一貫愛淨,不如我來……」
溫城壁的視線不帶絲毫感情,他開口,說出進入養心殿後的第一句話:
「都退下。」
第3章
姬洵自然清楚來人是誰。
國師府如今說一不二的話事者,在堇國隻手遮天,權柄大到能在京中豢養私兵,讓攝政王萬疏影都忌憚三分的人。
絕無僅有的國師大人,溫城壁。
真是少見,前世兩人見面的次數五根指頭數得過來,姬洵連白綾之下的溫城壁到底長成什麼模樣都不清楚。
但此人痴迷煉丹術,炸塌過丹房的傳聞京都內人盡皆知,姬洵也當笑話聽過兩回。
據說溫城壁不近女色,不好男色,除了丹爐和國運,他什麼都不在乎。
溫城壁來了,殺他的麼?那好啊。
姬洵睏倦地晃了下身形,也許是失血過多,他神智已不太清醒。換成常人怕是早死了,可偏偏他有個幫倒忙的系統吊命,死都成妄想了。
……系統好像是說過,鎖血掛的弱點是主要劇情人物?
姬洵眼神迷茫空泛,頭腦遲鈍地提取有效信息,視線緩慢聚焦在溫城壁的臉上。
在原本的劇情里,溫城壁是主要劇情人物吧?
姬洵踉踉蹌蹌走了兩步,全憑意志撐著他動作,可到底缺血嚴重,他腳下一軟,險些直直地栽倒。
溫城壁不偏不倚上前一步,單手輕而易舉摟住姬洵的腰,輕輕鬆鬆將人摟在懷裡。
一股極其淺淡的惑人香,從懷裡柔軟無力的人身上傳來,溫城壁微微偏頭,動作克己守禮,不曾逾越分毫。
這具身體涼得像擁著一段錦玉,人身體內的火氣,怕是從他血液里流了個乾淨。溫城壁端詳姬洵輕輕蹙起的眉,疲乏沉得睫毛緊緊下壓,一副不願醒來的模樣。
芳歲帝貴為皇帝,是舉國上下最為金貴的人,何至於有此行為?只怕自刎這件事另有緣由。
溫城壁不做多餘的動作,只是輕巧地抬起姬洵的下頜,偏頭一看,心底一沉。
殿中有一處積血甚多,湛若明光的長刀靜靜躺在血泊之中,刀刃鋒銳無匹,不必懷疑,定有吹毫斷髮的威力。
只消一眼,溫城壁便清楚芳歲帝這一刀下手時毫不留情,求死心切。雖不知為何沒有傷到根本,可換做常人,不必等他來,早已是氣絕身亡了。
懷中美人面色如霜雪,觀之面相沉鬱氣濃,看來近日有頗多不愉快的事情讓他為難困擾。溫城壁神態如常,手臂在姬洵的腿彎略一使力,將人打橫抱起,步履如風走到殿外。
「今日參與此事的人,暫時收押到國師府,待陛下無礙,由我親自會審。」
等萬太妃顧不得儀容,一路驚慌失措跑到養心殿外,早已是人去樓空,只有往日執勤的侍衛還守衛在外面。
萬太妃淚眼濛濛,一張臉未塗脂粉卻素雅嬌艷,難以看出她年紀四十餘歲,不知情只怕當她是年少美婦。
「我兒,我的皇兒呢?」萬太妃整個人顫顫巍巍地跪坐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好不可憐。
「我兒,我皇兒若是不好,我如何向先皇和姐姐交代。」萬太妃在大宮女彩銀的攙扶下勉強站起身,她哭起來的姿態也是美意十足,有動人風情。
彩銀心疼她,「娘娘莫哭了,您哭壞了眼睛,莫說萬少爺,陛下也是要心疼的。小的已打聽清楚了,國師府來了人,將陛下接過去了。」
「……國師府?」萬太妃一行淚還在臉上,「也罷,我皇兒既然去了國師府,應是無礙了。至於今日養心殿內侍奉天子的人,不論官職,不論親疏,待回頭都請到姐姐那裡去作伴吧。」
「還不到和國師相爭的時候,能讓,便讓他。」萬太妃喃喃著。
彩銀心領神會:「小的明白,娘娘放心。」
「糊塗成這個樣子,怎麼能照顧好天子?我皇兒心思最是純善,他必定不是出於本心自刎,教唆者查出來,以九族嚴懲。」
萬太妃虛弱地扶著額頭,輕揉眉心:「本宮乏了,彩銀,今天本宮眼睛怕是要哭腫,你留心些,別讓宮裡把閒話遞到天子耳邊去。」
彩銀笑道:「天子在國師府養傷,這些瑣事當然不該煩他。」
被人惦記的姬洵,昏睡了整整七天,期間一次也未曾醒過。
丹房裡的藥丸和散方子流水一樣送進去,由溫城壁親自為他送服,每隔兩個時辰便要觀察一次姬洵的狀態。
前六天在國師府眾人的提心弔膽里一晃而過,第七天夜裡,最壞的情況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