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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梁芝昀撐著病軀,人還沒來到天子近前,哭聲先來了。
姬洵遙遙看見一個矮墩墩老頭,頭頂一根晃眼的綠條,寬袖穿風,淚盈兩頰,急走過來,還沒到姬洵跟前便俯身跪了下去。
官居極品,帝王無德,卻能一心做匡扶社稷之輩,為君盡忠,梁太傅實也是個奇人。
可惜忠臣未遇良主。
「太傅起身吧,此處沒有旁人,不必如此。」
姬洵有心結識尉遲瓔,學一學昏君的必備素養,乾脆吩咐常無恩:「無恩,你將那邊的宮女帶下去安頓好了,至於渲公侯,賜座,陪朕和太傅聊聊天。」
尉遲瓔興致不高,「臣還有事,不好參與陛下與太傅會談。」
姬洵哪管他有沒有興致:「朕說,賜座。」
尉遲瓔撐著拐杖,走到兩人旁邊。
梁太傅被小福子攙扶著站起來,在陛下左手邊坐下。老頭一看見尉遲瓔,眉頭頓時皺起來,顯然不滿意當朝有名的紈絝侯爺居然出現在陛下身邊。
姬洵一看這個反應,就知道這件事靠譜。
你們不滿意,朕就滿意了。
看來尉遲瓔這一步,他非走不可。
更何況……
姬洵淡淡掃了一眼冷臉坐在他旁邊的尉遲瓔。
這可是金貴的紅名啊。
其他人礙於各自原因不敢動手,尉遲瓔可不會,畢竟身無牽掛,手段莫測,此人說不準會變成他的意外之喜。
梁太傅今日過來的目的只有一個,便是求姬洵上朝。可他一看芳歲帝的模樣,頸間傷疤駭目,周身病色難掩,君臣兩人竟然都像進氣不如出氣多,活像要駕同一隻鶴西去。
頓時哭道:「陛下,都是臣無能,不能替陛下扶正君威,讓奸人當道,害陛下在宮裡受苦了!」
姬洵看著鬚髮皆白的梁芝昀,感覺到久違的頭疼,所以說這皇帝真不是人幹的,當一次他就夠膩歪了。
梁芝昀哪裡都好,就是這眼淚比O國演義里某著名人物還多。
他頗為煩躁地摸了一下脖頸。
狗系統非玩鎖血,不然這苦是不是早給其他人來受了!
一旁安靜喝茶做陪襯的尉遲瓔不經意看過那道猙獰的疤,視線停住。
他又撩起眼皮掃過姬洵微微不耐煩的美人臉,像是從這一點微弱的差異里品出興味,尉遲瓔從事不關己的狀態中活躍起來。
梁太傅勸姬洵上朝,姬洵正欲隨口婉拒,尉遲瓔放下茶盞,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陛下,國不可一日無君,您若登朝,百官方能安心為堇國盡忠,梁大人和諸位大臣也不會日日堵在東極門了。」
見姬洵和梁太傅一同看向他,尉遲瓔又說,「臣先前疏忽政事,不覺朝中事好,今日見陛下待臣親厚,才知過去做錯了。若陛下勤政,臣也定當勉勵,不落朝會,為今日之事將功贖罪。」
尉遲瓔因為身體殘疾,朝會從先皇時便是免了的。按先皇的意思,不必予尉遲瓔實權,保他做侯爺一生富貴無憂,閒散度日便是。
梁芝昀給了尉遲瓔一眼,不知道這渲公侯葫蘆里賣什麼藥,但目前兩人陣線是相同的。
「渲公侯說得不無道理,陛下,朝中臣子都等著您,老臣也望陛下早日還朝啊!」
姬洵看尉遲瓔,這男人在姬洵的注視里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脖頸,反應過來又很快放下了手。
左右為了接近尉遲瓔,姬洵笑,
「賢臣如二位,勸誡至此,朕三日後自當登朝。」
「好,好,如此老臣亦能放下心來,告訴諸位同僚!」梁太傅得到滿意的答覆,先行告退。留尉遲瓔和姬洵孤坐亭內。
尉遲瓔往日行事不端,加上有先皇特赦,從來都是紈絝一般風流,與人露水情緣無數。
他性格自是有八面玲瓏耐哄情人的一面,可對著芳歲帝,他卻只是飲茶,擺出不愛多講話的模樣。
姬洵指尖推著茶盞,側支著頭,「尉遲瓔,渲公侯……依你之見,皇宮外什麼地方最是好玩?」
尉遲瓔輕佻地勾起唇角,「自然是風月樓了,嬌娘子可是溫柔似水,柔若無骨。」
尉遲瓔故意提起煙花柳巷之地,將對皇帝的應付了事攤在檯面上。
天子卻全然不介意 ,隨意問,「只有嬌娘子?」
「……臣聽聞陛下喜好男色,尤其鍾愛扶陵公子那一類俊雅的君子,看來傳言屬實。」尉遲瓔打量了一陣姬洵,仿若無意提起,「可陛下的喜歡,想來常人是無福消受。」
這挑事的手段太小兒科了。
不就是暗示他不能喜歡扶陵嘛。
「傳言不可盡信,」姬洵有意噁心尉遲瓔,便伸出手掌,落在尉遲瓔略有殘疾的那條腿上。
「朕更偏好愛卿這一類男子,雖有殘損,卻是不影響朕的憐愛之心。」
姬洵手掌下按壓的大腿頓時緊繃,顯出主人一瞬間心緒的波瀾,再看尉遲瓔,幾乎沒反應過來芳歲帝會同他這樣親近。
讓你找事,現在知道噁心了,晚了。
尉遲瓔喘了口氣,輕輕抖了下腿,那輕柔涼薄的觸碰引起的癢意直像鑽進了他的骨頭縫裡,讓他渾身都燥得難忍。
難道是今日沒能泄火。
竟詭異地想讓芳歲帝再碰一碰他……
姬洵悠哉游哉地收回手,「朕是玩笑話,過兩日若有機會,你來隨朕出宮看看。愛卿在宮外素有賢名,朕在宮裡早有耳聞,不會拂了朕的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