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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 昏暗,冷清,薛絳嘆一口氣都能聽見回聲。
吱呀——
厚重的殿門被從外推開, 周禧逆著光在門前站了一會兒。
仁壽殿的正殿廣而深, 周禧的印象中這裡總是滿殿輝煌,不像現在, 初秋的日光完全照不進去。
正殿深處有一個模糊的人影,他在門口看著, 人影一動未動,他知道,那是他的母親。
「母后。」
周禧跨過門檻, 手背朝後擺了兩下, 讓門前的侍衛、宮人內侍等統統退出去, 他想與母親單獨說說話。
「舅舅與幾個表兄七日後問斬,其餘者,男丁流放, 女子罰入掖庭。」周禧停頓了一下, 不見薛太后出聲,又道:「舅舅想見母后一面。」
「不必了。」薛太后聲音嘶啞地說:「沒什麼見面的必要。」
周禧抿了抿嘴唇, 負在身後的一隻手握緊又放鬆,問道:「那姐姐呢,母后還想見姐姐嗎?」
「也沒有必要。」
昏暗中,周禧看到母親頭上的花樹微微顫了幾顫,正想說「如果母后求情,朕不是不可以留姐姐性命」,就聽薛太后說:「包括你,我也沒有再見的必要。」
周禧微愕,面頰抽搐了一下,心中翻滾起怒火,質問就要衝口而出,但他忍住了。
他閉上眼睛,點了點頭:「正好,江陽宮已經建好,母后就搬去江陽宮吧。」
周禧等了一會兒不見薛太后再開口,他甩袖轉身大步離開。
走到殿門前,他就要跨過門檻,忽聽薛太后說:「皇帝,不會以為能將薛家連根拔起,都是你自己英明吧。」
周禧抬起的腳放下,轉身問:「母后此話是何意?」
薛太后不答。
周禧想追問想得到答案,可他心裡對母親的怨懟叫他問不出來。
母親本該是這世上他最親的人,可母親眼裡只有權勢,沒有親情。
那麼,他也不需要這親情了。
周禧最終沒有問出口,轉身離開仁壽殿,吩咐內官準備太后移居江陽宮事宜,臨近九月,秋高氣爽,儘快啟程。
只是對薛太后最後那句話他十分介意,已經日入時分了,也把太傅召進宮來商議。
九月初七,齊國太后薛絳的儀仗離開成都京往江陽郡而去。
次日,矩州起義軍傳檄天下,痛斥周禧乃不孝狂悖之徒,比西魏穆泰還昏庸殘暴。
一篇檄文將兩國皇帝都罵進去了,寫這檄文的人有點兒意思。
建康宮顯陽殿,聞燮聽曹邑給他讀檄文,點評道:「倒是沒將朕也罵進去。」
曹邑哭笑不得。
聞燮懶得再聽這種罵人文章,問曹邑:「席瞮與駱喬的婚禮是定在九月十五是吧?」
曹邑道:「正是。」
聞燮又問:「婚禮在許昌,不在建康?」
曹邑答道:「二人的確是在許昌完婚,不過建康這邊,席家和成國公府也會開宴。」
聞燮:「哼!」
曹邑拿不準皇帝這是個什麼態度,便沒有出聲。
過了一會兒,就聽皇帝喚趙永。
趙永忙不迭地進來:「陛下有何吩咐?」
「你去朕的私庫里挑幾件看得過去的,賜給席卿與駱卿新婚賀禮。」聞燮想了想,加了句:「差人送到許昌去。」
趙永唉唉幾聲,帶著幾個小內侍去找管皇帝私庫的大監。
「新婚賀禮肯定得喜慶些,陛下登基至今,哪家臣子成婚陛下賜過禮的,你們仔細挑了。」趙永吩咐私庫大監和小內侍們。
挑選的奇珍異寶他覺得很好,給皇帝過目後,就派人裝箱押送去許昌。
許昌城中大街小巷都張燈結彩,都是城中百姓自發妝點,熱鬧得堪比元節。
「咱們使君與駱將禮當天,聽說都可以去喝杯喜酒呢。」
「今年收成也還行,等十五那天,我提一袋米去給使君道賀。」
「我家的雞生蛋多,攢了不少雞蛋呢,那我提一籃雞蛋好了。」
許昌的百姓們說著席使君與駱將軍的婚禮,一個個面上的笑燦爛得比自己成婚還高興。
今年夏至起北風,半月暴雨又連著旱了一個多月,許多州郡的糧食收成都受了影響。
豫州也受了些影響,不過從席瞮上任後就一直在豫州各處修建的水渠水庫終於顯現出了用處,因此豫州今年的收成也還行。
百姓們說著婚禮,說著收成,就又說到另一件事上來了。
「我聽人說,使君請來種地的幾位先生種出來的麥子比別人收得多,是不是真的?」
「那還有假,收麥那天我去幫忙了,看著上稱的。」
「厲害呀,不愧是讓使君禮遇有加的先生,不知道這些先生的麥種賣不賣。」
「不知道,要不咱們去衙門打聽打聽。」
刺史府里,百姓們口中的種地先生也就是倉佐正與倉曹一起,向刺史席瞮匯報今年小麥的收成,和他們研究的成果。
「咱們對比了所有田地里的,選出了這種,」倉曹將一斛麥子和一捧沒有脫粒麥稈放在案上,「使君,您看。它麥芒長且硬,顆粒大且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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