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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張珍在徽音殿裡擺弄著花花草草,內侍進來報與她說皇帝封了雍州牧席瞮為成都侯。
「成都侯?」張珍大吃一驚,「怎麼封的成都侯?沒聽錯吧?」
內侍說沒聽錯,就是成都侯。
張珍就發起呆來。
給席雍州封侯便罷了,這個成都侯可就……
「如此天才的主意,肯定是驕驕的手筆。」接到詔書的駱喬爆笑如雷。
席瞮也是覺得好笑:「齊國皇帝該睡不著覺了。」
駱喬道:「益州本就是咱們的,自然要拿回來。寧州那塊地雖然多山多瘴,拿下來後正好可阻擋蠻族。聽聞蠻族粗野類猴,不通人言,也不知是真是假。」
「屆時,咱們一塊去瞧瞧。」席瞮道。
「去哪裡,去哪裡,我也要去。」席澧小姑娘好像聽到了出去玩兒,立刻撲過來表示要跟。
駱喬說:「去看猴,去不去呀。」
「好耶!」小姑娘開心轉圈。
臨近臘月,一家三口終於轉回長安,甘彭和雍州別駕各自來稟事。
長安這邊基本上已經準備好迎接皇帝鑾駕,幾座宮殿具已收拾妥當,看皇帝想住哪兒都行。
駱喬便去信建康。
宋元嘉四十二年,元節。
皇帝在大祭上敬告天地與祖宗,他要遷都長安。
看似平靜的水面被投下了一塊巨石。
第293章
聽到皇帝說要遷都長安, 圜丘莊嚴肅穆的氣氛瞬間被打破,有急性之人顧不得還在大祭上,高聲反對遷都, 然後被金吾衛叉了下去。
出聲的都被叉走, 尚且穩得住之人目光皆投向了列班最前方的尚書令駱意。
在駱意左側的謝禹珪也在看著他。
大軍攻下長安的消息傳到建康時,謝禹珪就找柳光庭私下討論過席榮很可能會遷都。
但之後半年不到, 席榮就病故了, 謝、柳二人一面惋惜這位老對手走得早, 一面鬆了一口氣。
只要席榮不在,他們不提,朝中無人敢提遷都。
士族們的根基都在南邊, 國都遷去長安, 他們就得跟著遷過去,長安人生地不熟, 怎麼能比得上經營多年的建康。
此後五年,大宋以黃河為界分南北, 活似兩個國家。
黃河以北無士族,推行均田,鼓勵開荒, 雖五年間斷斷續續有戰事, 卻也確實讓百姓休養生息, 丁口慢慢在增長。
黃河以南更繁華,士族林立,鄉紳們想盡一切辦法圈地, 被逼得丟了土地的百姓投告無門, 只能背井離鄉去北方試試運氣,匿田隱戶問題嚴重, 丁口不增反降,朝廷稅收也逐年下降。
到了四十一年更是鬧出個抗稅來。
「駱尚書縱橫謀劃,算無遺策,你早料到士族會抗稅,也早計劃好要遷都了吧。」謝禹珪壓低聲音對駱意說話,倒聽起來有點兒咬牙切齒的意味。
北邊那塊地方因為有駱喬在,南邊根本插不進手,但凡想伸手的都被「剁」了。
她是二品車騎將軍,能管她的只有位列一品的三公,還在他們這些內史令、門下侍中之上。
駱喬以攻下長安的軍功授二品,朝中反對之聲極大,但這是席榮定下的,皇帝竟也沒意見,她又兇狠暴力,反對無效。
讓謝禹珪意外,席榮去世後,皇帝拒絕再封三公,無論他與柳光庭如何威逼利誘,皇帝咬死了不封,每每說起,就哀哀追憶席榮,極其會噁心人。
謝禹珪懷疑皇帝如此應對,都是駱意教的。
席榮走了,他與柳光庭暗自較勁,都想做第二個席榮,沒想到空降一個弱冠之年的尚書令,智計百出,手段了得,更沒想到的是,皇帝還對他言聽計從。
這還是那個渾身是刺的皇帝嗎?
駱意此人,因為上頭有個光芒萬丈的姐姐,少有人看到他。
當初他空降為空缺多年的尚書令,朝中不服的大有人在,但那時席榮還沒死,眾人顧忌席司徒不敢太過分。
席榮一死,就立刻有人朝駱意發難,眾人輕視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弱冠青年,卻不想他心黑手狠,扯出一個貪腐案來,反擊了朝他發難的人不說,還連帶讓不少人落了馬。
柳光庭那會兒正在謀劃兵權之事,柳家不少子弟被牽扯到貪腐案里去了,他差點兒被氣死,謝禹珪聽說他日日在家中罵人,就是不知是罵駱意手狠還是罵自家人拖後腿。
為了撈人,他只得暫時放棄打兵權的主意,沒想到一放就放到他自己都死了。
柳光庭一死,謝禹珪就覺得不妙。
環顧朝堂,熟面孔竟越來越少了,反倒是寒門新貴越來越多,更有普通庶民晉得官身登上天子之堂。
什麼時候,庶民也可為官了?
大中正竟連庶民也品評?
「你們士族太看重自己太多,看重別人太少。」駱意朝祭壇叩拜過後,才回答謝禹珪的話,「對百姓來說,土地是根。然士族也是,國家亦然。說一千道一萬,不就是人和地的事麼。」
人依地而生,地有人不荒。
拿捏住土地,就拿捏住了命脈。
現在要把閣下與土地分開,敢問閣下要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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