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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很適合談玄論道。
「你是要問南方之強、北方之強?」姚載跽坐在毛團上,小爐上的水剛好燒開,他提壺洗茶。
駱喬也跽坐著,小圓臉認真嚴肅,搖了搖頭,說:「我知南方之強與北方之強,我不理解的是,南方之強為何是寬柔以教,那別人打我一巴掌,我不一拳捶回去,還要大度地原諒他嗎?憑什麼呀?那孔聖還說過,以直報怨,以德報德呢。我覺得吧,還是要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駱鳴雁坐在駱喬身旁,他們才開始說,她就想打呵欠了,卻被駱喬一句話給逗笑了,道:「你那是小孩子過家家呢,有些事情的個中曲直,誰又能真正分辨明白呢。」
「才不是。」駱喬很認真地說:「就說東魏搶了豫州,難道我們不該想方設法搶回來嗎?那是我們的國土呀!難道我們要大度地原諒東魏,再把兗州送上不成?」
駱鳴雁道:「那當然不行啊。」
「對吧。」駱喬口氣非常大:「要我說,我們不光得把豫州搶回來,還得搶了東魏的相州,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最好能一口氣打到鄴京去。衽金革,死而不厭,這才是強。」
姚載搖搖頭,說道:「孔聖說此言的意思,並非是論孰強為上。無論是寬柔以教,還是枕戈待旦,都是強者的一種方式。君子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國有道,不變塞焉,國無道,至死不變,這才是真正的強者。強,是人的心,而非方式。」
「寬柔以教,也非是叫你以德報怨,而是要柔中有剛,過剛易折,有些時候我們要以巧智來取勝。死而不厭,是一種一往無前的力量,是教我們遇到逆境、惡境時,不要屈服。知雄守雌、知白守黑、知榮守辱。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
駱喬聽著姚載的話,垂頭思索著。
教他們姐弟讀書的諶夫子沒有跟著一道來,臨出發前塞了本《中庸》叫她學,待回去了要考她自學得如何。她讀有些地方一知半解,也沒有人可以問——成國公府的西席先生以「男女七歲不同席」為由不搭理她。
現在姚載這麼一解釋,她頓時豁然開朗:「也就是說,不能用武力搞定的時候,咱們可以用陰謀詭計,柔中帶剛,剛中有柔,不偏不倚,方成世間最強者。」
姚載:「……」
他是這麼解釋的嗎?這小鬼究竟是怎麼理解他的話的?
「我明白了,謝謝載表哥。」駱喬起身,鄭重朝姚載一揖到底,「今日請教載表哥,我才深知其意,載表哥果真學富五車,之後我還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來請教載表哥吧?」
「嗯?說完了?」駱鳴雁醒神,也趕忙跟著站起來,抱著懷中錦盒向姚載福了一福,「載表哥,那我們就先走了,外頭好冷,還是屋裡暖和。」
「等……」
「快些走吧。」駱鳴雁拉了一下駱喬,「我都快凍僵了。」
「好好好,走走走。」
姚載還想好生糾正駱喬錯誤的理解,姐妹倆卻好似真的被凍得不行,小碎步子竟走得飛快,叫都叫不住。
現在的孩子都這麼難教嗎?他都說得那麼詳盡了,喬表妹究竟是怎麼能理解出「要搞陰謀詭計」這種意思的?
姚載想到妻子肚子裡還未出世的孩子,深感教育之路任重道遠。
雁、喬姐妹二人轉過兩道迴廊,確定後頭沒有載表哥,這才放慢了腳步。
「駱喬,你居然真的去跟載表哥請教,你厲害。」駱鳴雁佩服得不行。
聽到她說這個,駱喬就氣不打一出來,她左右看看,隨後叫跟著的侍女不要靠近,一把將駱鳴雁薅到拐角廊下,咚在廊柱上。
「你幹嘛?」駱鳴雁一臉警惕。
駱喬戳戳她懷裡抱著的錦盒,「我才要問你呢,要不是為了幫你,我幹嘛衝過去攔住載表哥。」不過另有收穫也就是了。
「你、你看到了啊。」駱鳴雁窘迫地垂了頭。
駱喬說:「也不是多隱蔽的地方,怎麼可能看不到。不過你放心,跟著我出來的侍女被我攔了,她沒有看到。」
「其、其實也沒什麼嘛,書表哥給我帶了話本,拿給我而已。」駱鳴雁強撐著臉說道:「就算被看到又怎麼樣,書表哥給我帶東西,還不行麼?」
駱喬小圓臉蒼涼:「合著是我多此一舉了?」
「不是,不是。」駱鳴雁忙拉著駱喬的手,不讓她走,「我是說,萬一要是……可以這樣說嘛,我和書表哥也是拐了彎的親戚嘛。七妹妹,妹妹,別生氣啦,我沒說你多此一舉,我很感謝你幫我攔住了載表哥。那能不讓人看見當然是最好的嘛。」
駱喬斜睨,駱鳴雁抓著她的手晃,討好道:「妹妹,好妹妹,我知道你最好了。」
「哼!」駱喬揚著下巴,「我大人不記小人過。」
駱鳴雁拍了她一下,笑說:「你才多大,敢說自己是大人。」
「你沒聽載表哥剛才說的麼,真正的強大,在心,不在人。我很強,故我大。」駱喬指著自己,感覺自己特別偉岸。
駱鳴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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