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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之慈感受到她身體直打哆嗦,他手覆上她的肩,「小姐覺得冷?」
沈皎搖頭,「熱。」
陸之慈將沈皎鬆開,才一霎那,洞穴外的風撲卷而來,帶著暴雨和落葉。
沈皎臉色蒼白,唇顫抖,她雙手搓著肩,聲音低弱:「冷。」
「冷?」
黑暗中,禮教拋擲腦後,連帶著他的怯懦與自卑。
陸之慈攬過沈皎的肩,本能地去擁抱那熾熱的烈陽。
緊緊摟住,黑暗中唯有彼此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夜色將他們吞沒,陸之慈斂目低眉,溫言問:「小姐還冷嗎。」
沈皎不說話,在舒適的懷抱里漸漸闔上眼,那冰火兩重天的烈獄漸漸充滿藥香,仔細一聞,那是風乾的忍冬花的味道。
於是烈獄裡開滿了忍冬花。
陸之慈小心翼翼將她抱起,怕驚擾她難得的酣睡。
陸之慈點燃火摺子,昏暗的火光下,洞穴一塊角落,鋪著稻草,像是有人居住過。
陸之慈輕手輕腳,將沈皎放在稻草上,火光照在她的臉上,忽明忽暗。
陸之慈望著她酣睡的容顏,伸手想撥去她額前的髮絲,近在咫尺時又停下。
方才攬住她的勇氣早已蕩然無存,此刻連一縷頭髮都不敢觸碰。
陸之慈自嘲,他不配。
她是金枝玉葉的小姐,他是卑賤的奴隸,是無法沉冤昭雪的亂臣之子,是見不得光的東西。
沈皎啊,他不敢肖想。
他怎能肖想。
陸之慈訕笑,他起身,忽然手被拽住。
他低眉,凝望著那隻細如凝脂的手,不同於他手的粗糙,上面覆著繭子和刀疤。
還有殘缺的手指,空蕩蕩,傷疤猙獰,醜陋。
陸之慈去鬆開她的手,卻被拽得越緊。
她的手與之對比小巧,卻有力,她將他拽得更近。
腦袋枕在陸之慈手臂上。
原來是那他當枕頭。
他苦苦一笑,又坐下,尋了個讓她枕著更舒服姿勢。
沈皎開始得寸進尺,她迷迷糊糊中,直接把腦袋枕在了陸之慈的腿上。
陸之慈兩隻手不知所措懸在半空,少女熾熱的呼吸透過布料,熱的,癢的。
「小姐。」
陸之慈輕喚她,沈皎嚶嚀一聲,像是幼貓的叫聲。
他喜歡在她迷糊時,輕聲喚她,她不會醒,只是輕聲應下,更不會記得他說什麼。
他就像是個卑劣者,妄圖在她意志不清時,得到她虛假的承諾,妄圖欺騙自己,一葉障目。
「阿慈可以喚小姐皎皎嗎?」
「嗯。」
可同時,他又是怯懦者,自卑如狗,頭低到了塵埃里。
陸之慈沉默片刻,牽強地笑了笑,「罷了,阿慈怎敢。」
外面的雨漸漸停歇。
傳聞華龍山底躺著祥龍,每逢秋雷暴雨後,會在湍急的長華河現身。
聽聞,靈驗。
陸之慈的手緩緩搭在沈皎亂糟糟的髮髻。
水流聲嘩,陸之慈望著遠處烏雲間微弱的閃電,像是一條蜿蜒的龍。
他說:「願小姐長命百歲,吉星高照,萬福金安。」
沈皎答:「嗯。」
「願沈皎順遂一生,無病無憂。」
「嗯。」
「願……。」陸之慈頓了頓,黑如潭的眸映著微弱的星火,他抿唇。
「願皎皎永遠歡喜,歡喜時,要記得陸之慈。」
洞穴靜謐,沈皎極弱一聲,「嗯。」
這是他第一這麼喚她,偷偷的在她睡覺時。
祥龍真的會聽到他說的話嗎?
但願會吧。
少年坐在那,望著天邊,等到火摺子燃盡,等到天邊升起紅日。
暴雨過後,天氣甚好,晴空萬里無白雲。山間清風與暖陽一同,不冷不熱,剛剛好。
日曬三桿,沈皎才醒,她睜眼見一隻手擋在她面前,幾縷陽光透過他的指縫。
他從天邊紅日升起時,怕弄醒她,替她遮光,遮到了現在。
沈皎爬起,震驚問:「你是一直坐到現在嗎?」
陸之慈沉思片刻,搖頭道:「睡了一夜,剛醒。」
沈皎點頭,「那就好,還以為你這呆子傻傻坐一夜呢。」
他就是這般呆子。
陸之慈死不承認,「阿慈才不會那麼傻。」
他轉移話題又問:「小姐風寒可有好轉。」
沈皎伸手摸了摸額頭,「不燙了,好很多,就是渾身酸疼,許是稻草石頭的緣故。」
稻草?
沈皎環顧四周,這個洞穴天然而成,里面卻有人居住過的痕跡。
這懸崖峭壁的,誰會來這居住,那人又是怎麼上來或下去的。
難不成光憑一條繩子?那簡直是不顧生死來這造屋。
沈皎猜想,這裡必定還有另一條路。
陸之慈問:「怎麼了。」
「阿慈,你說會不會還有別的上去的辦法。」
陸之慈沉默了會,然後抿唇笑:「或許真的有吧。」
沈皎沉思,忽然小腹傳來叫聲,聲大,沈皎趕忙捂住肚子,埋著頭不知所措,臉頰緋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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