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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廝不會真因她那日在祭堂的言行記恨上她,趁夜黑風高尋仇。
陸之慈抬眼,平靜道:「在下從未說過要回府,是殿下要上在下的馬車,在下本就要行這條路。」
這條路,去往郊外「忍冬院。」
首輔府的下人皆知,陸之慈不常回府,倒是經常去郊外宅院。
下人以為是家主喜靜,京中不少官員在郊外置宅院,田園山水悠哉。
只有府中老人知,那是早逝夫人的故居。
沈皎問,「所以,你要去哪。」
陸之慈望向倚在車窗邊的少女,她背靠掀開的夜色,郊外風大,一身青裳被風吹得翻卷。
陸之慈回頭闔了闔眼,道:「一個,不算家的家。」
第92章 魏己
雨夜, 郊外泥濘的黃土之上,車輪滾滾。
直至一座隱於幽谷不大的宅子露出屋檐一角,宅門前, 馬車停。
沈皎望車窗外,宅門前兩隻燈籠搖晃,門上牌匾未提字,但往事不許沈皎忘記。
沈皎指尖泛白緊扣著窗,那是忍冬院,一個假的忍冬院。
馬夫道:「大人,到了。」
陸之慈起身,目光輕輕瞥了眼藏不住驚意的沈皎。
陸之慈問, 「殿下在驚訝什麼。」
沈皎闔了闔眼, 收回方才的神色,低著腦袋道:「京中也有不少權貴在郊外置辦宅子, 但大多數都闊氣,卻沒有像陸大人這般小,看著倒像是個院子。」
陸之慈淡然一笑, 「確實是個院子。」隨後掀開車簾撐傘下車。
大開的車簾將風大肆吹進, 滅了燭火,車內陡暗, 沈皎趕忙跟上 。
雨淅瀝, 屋檐黃土霧蒙蒙,好似紗幔,郊外六月小雨寒涼,沈皎縮了縮脖子, 一是冷意,二是雨水落在她臉上。
陸之慈回身, 他執一把黃竹柄素梨油紙傘,於朦朧細雨之中恍若畫中翩翩公子。
他眉稍抬,傘靠近,連同掌也伸向她。
公子溫潤,道:「在下失禮了,殿下莫怪。」
沈皎望著陸之慈掌上猙獰的疤痕,良久,她將手放上。
「不怪。」
少女滾燙的指腹觸及他的手心,陸之慈握住,卻又因分寸沒有攏緊,他的手指因常年握劍和少時艱苦而覆著繭,有些粗糙。
觸碰時不痛,有些痒痒的,癢進沈皎被藤蔓緊纏的心臟,稍稍一碰,便大力膨脹,藤蔓捆出凸起的肉。
他扶她下來,她金貴的繡花鞋踩在泥濘的土地上,泥水濺起弄髒了她的鞋。
這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泥水滲進她的鞋子,涼意席捲兩隻腳。
沈皎低頭,茫然看著兩隻腳。
「宅中有鞋,乃亡妻所留,若殿下不忌諱,明早臣讓下人送來。」
她自己的鞋她有什麼好介意的,沈皎立馬搖頭,「不忌諱,多謝陸大人。」
「臣應該做的。」
二人並肩同行,許久未在同一把傘下。
踏過門,宅子寂靜,只有一個老嬤嬤和一個管家料理宅院,外加一個接送的車夫。
陸之慈喜靜,下人皆自覺在他回來前退下,也算一份好差,早早便上床睡下了。
宅內只有一方院子,燈籠展展通明,庭中梨樹生得老高,樹身粗壯,枝遮天,旁邊架子纏著忍冬花藤,忍冬花未開,卻又有一股隱隱忍冬花香。
沈皎問,「花未開,怎會有一股花香。」
陸之慈垂眸,答,「下人每日都會焚忍冬香。」
沈皎哦了一聲,隨陸之慈走至寢屋,陸之慈收傘抖了幾下,推開門,屋內的燈竟明,像是有人居住,留一盞燈等歸家人。
屋內家具的擺設如初,未動過般,九年間,家具雖因歲月而舊,卻依舊整潔乾淨,未沾灰塵。
一看便是日日有人打掃。
沈皎問:「陸大人經常回這裡嗎?」
「嗯。」陸之慈從柜子里捧出一雙鞋,雙手捧著,放在腹前走來。
「屋中還放有一雙,殿下換上吧。」
沈皎接過,那鞋子樣式是她喜好不錯,花里胡哨,上還鑲珠帶玉。
數年來保存完好,沈皎忽然想到按世人言,這算是她的遺物,如今又穿在她的腳上,倒真有些滑稽。
陸之慈垂眸,望大小異常合適的鞋,問,「殿下在笑什麼。」
沈皎抬頭,「在讚賞令夫人品味,與本公主不謀而合。若有可能,真想一睹令夫人,定是個妙人。」
她笑著起身,自誇道:「定是個與本公主一樣,蘭心蕙質,善解人意。」她望著銅鏡中一臉紅斑,光禿著眉毛的自己,嘆氣加了一句,「貌美如花。」
「嗯。」陸之慈點頭,「確實一樣。」
是真一樣。
陸之慈望蔫下去的沈皎,「時辰不早,殿下早些休息,明日卯時殿下還有約。」他提醒道。
確實,夜已深,若再不歇息,過幾個時辰便日紅東山了。
「宅院小,唯有一間寢屋,一張床,還請殿下恕罪。」
陸之慈走向白日里看書小憩的羅漢小榻,「殿下睡床,還請殿下容臣睡此。」
沈皎望向窄榻,她從前經常趴在那看話本子,若記得沒錯,話本子皆放在案下的小櫃裡。
想屋中家具皆在,她用過的東西在,想必那話本子定也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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