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頁
沈皎彎眼,轉身步子輕快,陸之慈不緊不慢跟在身後。
二人便這麼一前一後,走在鋪滿鵝軟石的甬道上,蛐蛐聲肆意,而又盎然。
一夜無夢,還算舒坦,沈皎在去往堂屋用早膳的路上,見遠遠池中亭坐著一個人,略顯眼熟,仔細一看這不是二舅叔麼。
沈皎跑去,二舅叔雙目眼袋青黑,臉色蒼白,唇乾裂,像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沈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的天爺啊,二舅叔你不會在這坐了一夜吧。」
二舅叔人是跟頹了一樣,但雙眸炯炯有神,他雙臂環在胸前,「那是思考。」
沈皎揉了揉太陽穴,「那二舅叔思考好了麼。」
「嗯,羅裙之下的貞潔不過是擺設,淑賢她賢良淑德,慧智蘭心,心地善良……」
「誒好好好,這些皎皎都知道,還請二舅叔說重點。」
二舅叔起身,理了理衣襟,鄭重其事:「我與淑賢夫婦一體,曾許下諾言不離不棄,怎會因此拋下她,我要去接淑賢回來,從今往後,我不會讓她獨自一人承下所有,我是男子漢大丈夫……」
沈皎招了招手,不忍打斷,「行了行了,二舅叔再這麼講下去,怕是待會二舅母就領著李家老爺來退婚了。」
「哦也是,皎皎,二舅叔這就去。」
他撒腿便跑,還險些滑下石階,老遠處又回頭喊:「誒,皎皎,你那捆煙花棒給我留著,我夜裡哄你二舅母,到時候二舅叔帶你吃糖。」
沈皎無奈,她又不是糖可以打發好的孩子,但還是回喊:「知道了,快去,我等著喝你跟二舅母的喜酒。」
等到黃昏蛐蛐聲響,沈皎正和隔壁府的小孩鬥蛐蛐。
阿姐沈離月在旁繡蛐蛐,表哥謝子衿在旁畫蛐蛐時,二舅叔摟著蛐蛐,誒不,摟著二舅母,鼻青臉腫地回來。
不過好在二人是笑著的,尤其是二舅叔,樂得嘴都合不上。
等到小孩的娘喊小孩回去吃飯後,沈皎咂嘴上前,戳了戳二舅叔臉上的傷,疼得他齜牙咧嘴才算止住笑。
「二舅叔,你這是被蛐蛐打了,還是二舅母氣不過把你打了。」
「你這說得什麼話,你二舅叔生得人高馬大的。」
隨後他把頭窩在二舅母肩上,哭唧唧道:「你二舅母人又那麼溫柔,怎捨得打我。」
二舅母輕輕捶了捶他的腦袋,羞澀帶著笑意道:「你就貧嘴吧,快起來,孩子們還在這呢。」
二舅扭了扭身子,「就不。」
沈皎朝一旁自覺撇頭的謝子衿搖頭道:「沒眼看,實在沒眼看。」
謝子衿擰了擰眉,「表哥附議。」
等二舅母那般溫柔的人實在受不了掐了把二舅叔的臉,疼得他咬牙閉嘴後才娓娓道來。
說是二舅叔在李府門前站了半日,等到後來,被李府救治的難民以為是謝庭之負了二舅母,於是將他暴揍一頓,二舅母這才出來,二人相擁,就此落幕。
婚期在即,二舅母舊情人劉義那邊總還是個事,肚兜還在他那,縱然二舅叔不在乎二舅母的清白貞潔,但這世道會一口一個唾沫子淹沒謝李兩家。
考慮至此,二舅叔差人送去錢財,可誰知那混蛋獅子大開口,竟索要十萬銀兩,不然便在成親那日,去青天府門前,掛肚兜,昭告常州百姓。
聽此,二舅母哭得快背過去,二舅叔一氣之下,把送來的信撕得粉碎。
「豈有此理,世上怎有如此腌臢之人。」
饒是一向溫文爾雅的謝子衿都一拍桌子。
二舅母捏著帕子捶自己的胸口,淚如雨下,「都怪我,都是我害了你,庭之。」
謝庭之趕忙抓住二舅母的手臂,將她緊緊攬在懷裡,「淑賢,這不是你的錯,你不必自責。」
謝子衿也道:「是呀叔母,這怎能怪你,都是那小人心術不正。」
二舅叔握住拳忿忿不平,他驟然抬頭,恰逢此時趙二廚子拿著菜刀經過。
他直直走去,奪過菜刀喊,「老子這就去殺了他。」
二舅母嚇癱在地上,謝子衿慌忙跑上去攔住他,一舉奪過菜刀,大聲勸道:「二叔你莫要衝動。」
沈皎面色還算平靜,她扶起地上的二舅母,替她撣去灰塵。
「劉義這些年向您要錢,大多是為了還債,二舅母可記得那些債主。」
李淑賢神情恍惚,她揉了揉額,語氣頹喪道:「記得。」
沈皎眸光閃了閃,頷首說:「那便好。」
李淑賢轉頭,不解問:「皎皎問這些作甚。」
沈皎揚唇,將二舅母額前凌亂的青絲拂至耳後,漆黑的眼眸掩著鋒芒。
「婚期將至,二舅母不可再操勞,好好打扮安心做新娘子,剩下的交給皎皎。」
婚禮前一日,下了一場暴雨,泥水被馬車濺起,弄濕了行人衣衫。
潮濕窄小的巷子裡,一個男人被打得鼻青臉腫,遍體鱗傷,一隻腿被生生折斷,嘴裡冒著血水,說話含呼,依稀只能聽清救命二字。
壯漢用棒子攪完男人的舌頭後,又在他身上吐了口唾沫,指著他厲聲:「再不還老子錢,老子弄死你。」
隨後領著手下揚長而去。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