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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書先生摸了把鬍子,故作玄虛道:「預知後事如何,請聽下一盞茶。」
角落裡,一個男人端坐,愜意抬起一盞茶,不喝茶,卻轉著茶杯把玩。
他雙眸漆黑,望著盪圈的茶水面,他手上皆是傷口,若扒了衣服再看,會發現那是一片猙獰。
男人起身,往台上扔了錢袋子,茶館有習俗,若是說書先生說得好,便可扔賞賜上去。
少年笑了笑,嘴角揚起,卻透著冷意,那雙鋒利的黑眸凝著煞氣。
講得好啊,可真太好了。
說書先生捧著錢袋子,在背後連連哈腰,「感謝大爺,感謝大爺,大爺常來。」
陸之慈走出茶館,慵懶地眯了眯眼睛,光刺眼,他在黑暗的地牢關了太久,一時間的光芒讓雙眼有些不適應。
屋外的寒風刺骨,可比不上陰暗潮濕的地牢,分明還未入冬,地牢已結了薄薄一層冰。
蛇蟻鼠蟲在上面爬走,地牢里還飼養著狼,在黑暗中露出一雙森然,綠色的眼睛,盯緊著牢里的犯人。
若此刻打開牢籠,那狼會把人活活吞食,狼餓了太久,每次的食物便是人。
皇甫府的地牢會每三日清理,而被清理掉的人則是變成狼的肚中食。
他們在黑暗裡,與狼的嚎叫共待三日,屆時打開鐵欄杆,餓了三日的狼將會把犯人活活吃掉。
犯人的慘叫和鐵鏈冰冷的聲音在獄中此起彼伏,人間地獄不過如此。
地牢里燃起火,侍衛撲了一盆冷水在跪著的少年臉上,冷水刺骨,可他早已被寒氣所麻木。
「喂,醒一醒。」
侍衛踹了他一腳,少年身軀搖晃。
大多數在四周是餓狼的黑暗裡關了三天的犯人早早便神志不清。
陸之慈抬頭,他皺眉微微睜開眼,火光刺眼照在他的臉上,光熱在寒冷中讓人迫使想要靠近。
可緊接著是滾燙,陸之慈驟然後退。
沈治大笑,合不攏嘴。
地上衣衫盡濕,滿身血痕,狼狽的少年成了他的樂趣。
「怎麼樣,火好玩嗎?還想不想要,我那小雜種阿兄。」
陸之慈扯了扯嘴角,他又抬頭,望著眼前的沈家人。
沈治滿嘴惡味,他們高高在上,唾棄低賤之人,於他們而言,低賤的人不過是一個玩物,一條狗,隨意打罵。
而他,賤得連一隻狗的命都不如。
少年原以為,她不同。
她明媚,她善良。
雖然時而囂張跋扈,但也就是女兒家的小脾氣。
他曾以為她是神佛,來救贖他的,可事實,她在背後狠狠捅他一刀。他也曾聽過富貴人家殺了人會讓小廝去頂罪,他以為這些事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真可笑。
但更可笑的是,她惡也罷,貪生怕死拿他頂罪也罷。
冰冷的地牢,日夜以黑暗,他甘之如飴,只盼她長樂,她萬安。
縱然身死,亦能守得當初承諾,換她平安二字。
心中唯有一憾,若他死了,便再也吃不到桃酥。
「喂,跟你說話呢,你耳朵聾了。」
沾著屋外泥土的鞋底覆上少年的臉頰,沈治狠狠踹了他一腳,極其蠻橫。
沈治自打跟了皇甫宇便在他手底下當差,皇甫宇死後,他奉命追拿逃犯,他一向厭惡陸之慈,陸之慈落在他的手上只怕是求生不能,求死不成。
他將陸之慈踩在腳下,用鞋底碾壓他的臉,「你以前不是跟著沈皎很能耐嗎?」
沈治嗤笑,眼中是極盡嘲諷,「怎麼,我三姐她不要你了?」
污水順著少年額前的髮絲如珠濺在地上,一向麻木的他忽而低低笑出聲。
沈治說得沒錯。
他說:「你就是沈皎腳下的一條狗,隨時棄之如履。」
陸之慈抬頭,唾了他一口唾沫,勾起唇角嘲弄他,「我這條狗有瘋病,髒了沈少爺的衣服,莫怪。」
沈治怒不可揭,擦著衣服怒吼,「來人,給我把狼欄開了,本少爺請你們看好戲。」
鎖聲一響,陸之慈被丟進獸場,渾身似要碎骨的巨痛還未緩過來,就見狼向他撲來。
陸之慈翻身躲過,退至石牆,石牆很高,常人無法爬上去。
狼兩眼綠光,獠牙上的唾液一滴滴濺在地上。
獸場的地沉積著碎骨頭和肉渣,血污了滿地,那是無數個死犯留下的痕跡。
無人逃脫,似在號召陸之慈的命運,必死無疑。
他拖著受傷鮮血淋漓的腿躲避,獸場上發黑的髒血里又添鮮艷。
可人怎麼能逃得過狼。
狼向陸之慈撲來,帶斥滿惡臭的迅風,和十七歲來萬般苦,死死咬住陸之慈的手,刺穿他的一生。
就這麼死嗎?
陸之慈不甘。
少年在這惡臭的世道,在冰冷黑暗的地牢活了十七年。他從前麻木,可有個人叫他生。
他不想成惡鬼,她那麼膽小,一定會請道士做法。
那便太糟糕,他魂飛魄散,更別求日日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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