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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行雍倒也沒那麼禽獸,他稍微在小腿筋脈上停留,心有餘悸:「昨夜抽筋了。」他好言道,「喝湯,就一碗,喝完撤走。」
濃白骨頭湯端上來,配了清粥小菜。
香膏氣息無處不在,殷臻鼻子發癢,行走坐臥被覆蓋。袖間攏著盈盈花香,滑膩觸感揮之不去。他掃到一邊見底空罐臉更僵,捏緊勺子恨不得把人捶進湯中。
宗行雍給他遞銀箸,手指一個沒忍住順著手腕摸進了袖內。
殷臻:「……」
「孤昨晚喝醉了。」
宗行雍懶洋洋捏他手腕,有一下沒一下:」本王知道。」
骨湯暖流湧進胃中,殷臻用一方帕子擦嘴,絕情且篤定:「是意外。」
「嗯,是意外。」
好說話得過分,事出反常必有妖。殷臻警惕地看他。
「本王不介意再意外。」
殷臻被湯水嗆到,大片灼灼日光照得他眼花,光顧著震撼:「午時!」
宗行雍眼疾手快捻了一塊梅花糕往他嘴中送,殷臻正巧沒閉上嘴,被塞了個正著。他費勁往下咽,想咽得更快。
唇邊一熱。
殷臻詭異地停住。
宗行雍一點不耽誤地吻走糕點沫,暢快大笑:「所以有『白日宣淫』。」
「……」
「別提褲子不認人。」攝政王勾著他髮絲懶散道,「本王一般不對你生氣。」
殷臻思考問題時微側著頭,他在想解決辦法,事情發生後再糾結對錯和原因沒有意義。他想啊想,想啊想,手中銀勺泄氣地撞到碗壁。
「孤不知道。」
他淡淡:「你想怎麼辦?」
宗行雍平和地將他肩上長發攏起,隱約笑了下:「在本王想出辦法前,沒有下次。」
「下次沒這麼輕易放過你。」他道。
殷臻眼睫一顫。
攝政王語帶揶揄:「能走嗎,還是本王抱?」
殷臻固執下地。
一隻腳剛點地,不可言說的酸軟猝然侵襲全身。他沒撐住往下跪,被一把帶上榻。人沒反應過來,緩緩移向自己發抖的腿。
不是孤的腿嗎?他茫然地想。
很快他發現是。
從腳踝至大腿內側,抖得無法踏出一步。
殷臻:「……」他再也不自省了,用殺人的眼神看罪魁禍首。
宗行雍:「……」
攝政王摸了摸鼻子:「睡一覺,睡一覺。」
直到午睡起身,殷臻渾身仍然使不上勁。他勉強同意攝政王伺候,伸手等著人給他一層層穿衣。餘光瞥見身上痕跡又惱怒,一聲不吭抿緊唇。
宗行雍耐心給人綁好衣帶,把玉飾環佩一一往上掛。
「哦。」宗行雍想起什麼,「中州來的蠢——」
「劉什麼斗。」攝政王道,「在本王軍帳前兜兜轉轉好幾日,怕是要見太子。」
劉什麼斗。
殷臻:「孤見他。」
宗行雍:「一個蠢貨有什麼好見的,白白浪費時間。」
「別一整天跟在孤身邊。」殷臻無情把他胸膛推開,「孤要一個人呆著。」
攝政王給他理了理領口,哼笑一聲。
他倒是沒再說什麼,給殷臻留了塊清淨地。
殷臻坐在高位上,微支頷,手邊放了清茶。
他聽劉升斗大放厥詞。
黑山白水立在他身後,表情微微扭曲。
劉升斗一早上在這裡喝了半天茶,終於憋不住炫耀:「五殿下的正妃人選這就定了,是定遠將軍齊北和的嫡次女,定遠將軍誰不知道,那可是赫赫威名的老將。端陽齊氏更是位列八大氏族,門第顯赫,光是嫁妝單子流水般拉不到頭……五殿下出身高貴,母族同樣勢大……」
中心意思:五殿下殷程有國相支持,更有強大姻親,把你從儲君之位上拉下來指日可待。你四年前上位不過是走狗屎運。爭什麼皇位,不如洗洗睡。
殷臻要笑不笑聽著,指尖在茶杯上輕點。
愚蠢的敵人就是朋友。
他半靠休息,正好借劉升斗之言聽聽他五哥動向,一直坐到日頭西斜,不見慍色。
劉升斗意猶未盡。
黑山白水:「……」
殷臻和宗行雍關系所有死侍心知肚明。
他二人默默在心中想:
汝南宗氏位列氏族之首,豈是虛有其表的八大氏族可比;宗行雍手掌兵權和一半虎符,在邊關朝中根基深厚,擁兵自大,雖遠赴邊城攝政之名不在,一回城必然腥風血雨;嫁妝……
黑山白水對視一眼,噎住。
姑且算是嫁妝。
汝南宗氏富有天下礦山,掌經濟命脈。家主宗紳曾放下豪言但凡有人把獨子拿下,願拱手讓出一半家私。
「嗒!」
茶杯蓋清脆地磕在杯沿。
殷臻終於不耐,眉眼鬱郁:「說完了?」
劉升斗沒說完,但都是宮中的人精,心知再留下去沒準殷臻給他治個「以下犯上」的罪。
他一個人待在這鬼地方,說是協同太子抗敵實際屁大權力沒有,每天吃飽了撐了摸著肚子到處逛,太無聊。
軍營里的兵有什麼好看的,一個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劉侍郎心想,他得找個正常人說話,免得自己變蠢。
他這腦子可是家裡老人在佛前上供幾年求來的,千萬要保護好了其中聰明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