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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王族目前在世最為年長的成員,年邁的內哈勒親王顫顫巍巍地走上宮殿正中的禮台,接過司禮官遞來的精緻銀盒,將它放在鋪滿錦綢的長桌上,然後伸出布滿青筋和老人斑的枯手,示意公證人上前。
幾位長老和官員依次走上前,仔細地察看了盒子上印著王家徽章的錫封,一致認為這隻銀盒並未被事先拆封過,就像是當年先國王將他的遺囑放入盒中後那樣完好無損。
內哈勒親王接過銀刀,在司禮官的幫助下,將這隻塵封已久的銀盒慢慢打開。
觀禮的眾人靜靜地望著他遲緩的動作,不由得都緊張起來。
陶舒陽悄悄咽下一口唾沫,聽到了旁邊一個胖子伯爵的低聲咒罵。他餘光微斜,望向前方站立的國王陛下。
就仿佛心有靈犀一般,戴著銀面具的男人也將臉微微側過,面具孔洞中明明格外暗沉的眸光,卻看得男爵大人心頭一跳,熱血瞬時湧上了臉。
陶舒陽趕緊將目光轉開,心中默念清心咒,特麼這種節骨眼上可萬萬不能X蟲上腦,胡思亂想啊!
直播室里專家們全力以赴,隨著托恩男爵的觀測的目光,將各種數據源源不斷地匯攏、歸總,給出判斷依據。
沙雕們的發言被可憐地壓縮在直播視屏最下角,以幾秒一條的頻率靠人品刷過,勉強在男爵大人視角里占據一丁點角落。
內哈勒親王從銀盒中取出一封泛黃的羊皮紙卷,抖著手指緩緩拆開封帶,他眯起老眼,用喑啞的聲音努力大聲說道:
「……諸神為證,謹遵先王的意旨,在王族血脈成年之時,將聖恩王國的權柄奉獻予他。」
禮官仰著脖子,站在親王身後,竭力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向四周重複他的話語。
親王伸出手,向不遠處巍然站立的光明神教教宗阿瑟比展出邀請的姿勢。
「阿瑟比陛下,願您以神明賜予的睿智,清澈澄明的雙目,為王國權柄的交替做公平無疑的見證。」
阿瑟比從兜袋裡拿出一隻金絲鑲邊的單片目鏡,輕輕地夾在自己被溝壑連綿的皺紋所包圍的左眼上,邁開步伐,走到親王身邊站定。
他接過親王手中記載著先王意旨的手書羊卷,細細端詳一番,微微點頭,舉目看了看站在親王對面兩側,即將轉交王國權柄的兩位聖恩之「王」,鄭重其事地在公證文件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麼,依照聖恩神聖的法律,以及王的意旨,在路德恩三世年滿十八歲之時,王國的權柄……」
親王竭力提高自己的聲音,沙啞、鄭重甚至微微顫抖的,卻帶著無比威嚴和力量的辭令從他乾癟的嘴中吐出,即將帶來聖恩王國權柄的交替,也必將掀起腥風血雨的權力爭奪之戰。
他抬起混濁的雙眼,注視著昂立於前,高大英挺,卻又滿面傲慢之色的攝政王,將手遙指向那柄代表國王權威的,鑲嵌著華美寶石,熠熠生輝的金令牌。
攝政王漢森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他眯起略有些凹陷的漂亮眼睛,看了一眼親王,側過臉深深注視著站在他左手邊不遠處的年輕「國王」,將手中的令牌慢慢遞了出去。
看到他的動作,內哈勒親王似乎也鬆了口氣,老邁的眼角都耷拉下來,滿是皺紋的唇邊抿出一條鬆弛的弧線,正要伸手接過那柄傳自聖恩第一代國王路德恩一世的令牌。
攝政王漢森的手突兀地停住了。
內哈勒親王的手也僵住了,他的手指輕輕顫了幾下,老眼微垂,就仿佛什麼也沒發生似的,將兩隻手縮回,攏在了袖子裡。
漢森的唇邊划過一道嘲諷的笑意,粗大的指節緊緊握著那柄金鑲寶嵌的珍貴令牌,突然轉過身來,面對著千百位觀禮的貴人們,大聲道:
「我,漢森!出身貧寒,卻有幸遇到了美麗高貴的蒂娜殿下,又承蒙先王的不棄,將輔佐年幼國王的重任交付於我。為了聖恩,為了先王,為了親愛的蒂娜殿下,我必將奉獻我所有的力量與勇氣,哪怕是教我去地獄打水,也在所不惜!」
蒂娜公主迷醉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在禮台前豪言壯語,就仿佛是喝到了密制的杜松子酒,雙頰泛起暈紅,連鼻尖上都沁出細密的汗珠來。
觀禮台上靜默的貴族們就像是被驚擾的蜂群,懷著種種不同的心思,開始交頭接耳,嗡嗡私語起來。
陶舒陽聽著那個燒炭佬似乎忠誠又懇切的豪言,轉目四顧,一顆心開始提了起來。
幸好,前方的那個傻小子不知是聽懂還是這幾天被教育得好,國王陛下一動不動地巍然站立,並沒有因為漢森的話語動搖分毫。
馬修眉目嚴峻地站在王的身側,此時看起來更為肅穆,身體挺得筆直,仿佛一桿隨時要投擲向敵人的標槍。
攝政王掃視了觀禮台一圈,突地轉過身體,猛然大喝一聲:「但是!」
他瞪著對面的「國王」,將手臂伸得筆直,手指幾乎快要戳到國王陛下的銀面具上,冷笑著大聲喊道:「尊貴的先生們,女士們,神明的地上代行者們!
這一位戴著面具的人,他真的是圖特王族的血脈,我們至高無上的,卻被神所棄的國王陛下——路德恩三世,路德恩.圖特嗎?!」
來了!
陶舒陽心頭一緊,緊崩的心弦卻又突然鬆了開來,就仿佛是聽到了樓上那隻該死的靴子終於落下的聲音。他緊緊盯著場上對峙的兩位,餘光掃向自己的信仰池——很好,能量滿了三分之一還多些,足夠弄些能讓世人大吃一驚的「小花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