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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沈國山幽幽半抬起眼帘。
他端起酒杯,就要起身,忍受這份誅心之屈辱和苦痛。
驀地。
沈寧按住了父親的肩膀,拿走酒杯,回敬太子。
「殿下,這一杯酒,臣代父喝。」
「小寧當真是有孝心。」
太子殿下的笑容更甚。
「大燕尊崇孝道,為人子女,有孝心乃是分內之事,沈寧只做分內之事。」
沈寧意有所指地道。
兩人的對話,並不激烈,平靜的就像是波瀾起伏的深海。
太子殿下目光冷冷地看著沈寧。
別以為。
他不知曉沈寧的私心。
沈家想在三日後,讓他這位太子倒台,當眾控訴他的罪責。
沈從武都把這一切跟他說了。
沈家。
沈國山。
沈寧。
……
爾等,愚不可及。
區區臣子,怎敢蚍蜉撼樹,動他儲君之位?
第207章 這一槍,叫做報應
「小寧。」
太子殿下飲了一口酒,眉眼含笑道:「你一回府,沈家兒郎們就都回來了,當真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就差沈家三子沈書白了,本宮想他定是十萬火急,想與妹妹見面。」
每一個字,都猶如鋒銳的刀刃,扎進了沈寧的心臟和靈魂。
沈驚風聽到這話,結合先前父親、母親和妹妹的神色,心臟倏然間陷入了低谷,宛若置放在霜華不化的冰窖。
沈修白眸色冷了下去。
沈鈺唇邊的笑容凝固住。
沈青衫年紀還小,不諳世事,還支起腦袋驕傲地說:「阿姐,最得哥哥們喜愛。」
他也喜愛阿姐。
等他長大了,就能和哥哥們一樣,護著阿姐。
阿姐若是嫁人,就當阿姐的底蘊和後台。
阿姐若是一生不嫁,就養著阿姐,讓阿姐順順心心,過完這一輩子。
「阿姐,三哥年後就會來了。」
沈青衫並不知曉三哥沈書白已然葬身火海了,還滿懷著期待,「有三哥在,就可以替我挨板子了,還會帶我去外頭玩。」
沈青衫犯了錯事,就是沈書白替他扛的。
每當沈青衫覺得功課無聊,枯燥乏味,三哥就偷偷帶著他翻牆出去找樂子
三哥還喜歡逗阿姐。
阿姐回回沉鬱,只有三哥能在一炷香之內,把阿姐逗開心了。
沈青衫思及此處,眼睛笑眯眯的,只能出了月牙兒一樣彎彎的縫兒,快要溢出光來。
沈寧心情沉重地看了眼沈青衫,揉了揉沈青衫的腦袋,低低一笑:「是啊,三哥就快回來了,屆時,帶你去護城河邊放風箏。」
沈青衫愈發高興。
沈寧抬起乾澀又發紅的眼睛,看了眼止不住的雪。
新年前夕,她幾載未見的阿哥,成了一抔灰燼。
她扯了扯唇,蒼涼而笑,滿口都是苦澀的味道,一路蔓延到五臟六腑,四肢百骸,隱隱作痛。
「從武,你這個做兄長的,怎麼總是默不作聲?」
太子殿下道:「小寧今日佳績驚艷鹿台,你可不得表示表示?」
沈從武如聞晴空雷霆,渾身抖動了一下。
他連忙提著酒杯站起來,卻好似心不在焉,又被夢魘纏身般,額頭脊背冷汗簌簌,拿著酒杯的手沒能及時握緊,導致酒水搖晃灑出來濕了袖袍。
他雙手握著酒杯走向沈寧。
「小寧阿妹,恭喜你了。」
「既是一家人,應當同喜才是。」
沈寧淺笑,端起酒杯回敬沈從武。
沈從武匆匆喝了酒,身子也有些站不穩。
沈國祥望著兒子心事重重的模樣,緩緩地垂下了眼帘,遮住了灰濁的眸子。
誰也不知,此時此刻作為父親的他,究竟在想著些什麼。
「阿兄。」
沈從武聞聲,抬起眸子錯愕地望著比往日溫婉不再咄咄逼人的沈寧。
年幼之時,他也和沈寧的關係好過。
有一段時間,遭受京都世家權貴兒郎欺負的他,被沈寧遇見,直接拔出長槍似不要命般為他找回了丟失的尊嚴。
那段往事,太過於久遠,以至於記憶和畫面都有些模糊,就像是籠上了一層朦朧的霧,是夢鄉里的縹緲,使勁瞪大眼睛都看不真切,以至於漸行漸遠,形同陌路。
「阿兄可還記得,那年我不愛讀書識字,同樣是下雪天,屋子裡有暖爐,你給我去城外買了糖糕,又耐心教導我溫書習字,說若能文武雙全,就不要偏向一側。」
沈寧哽聲道。
因三哥之死而隱忍的沉痛,此刻宣洩了出來。
淚水濕了眼梢。
如珠玉,往下淌。
沈從武看著那樣一雙猩紅的眼眸,是不曾見過的堂妹,心裡的複雜如千萬條蛇亂如麻團纏了絮。
「我記得。」
沈從武低著頭說:「怎會不記得呢……」
沈寧倒了酒,敬向沈從武。
「阿兄,我還想吃,那年的糖糕了。」
賣糖糕的老人,在數年前,就凍死於紛飛的大雪,覆著冷霜的蒼老面孔,還有著慈祥的笑容,手裡放著尚未賣完的糖糕,日復一日的賣糖糕,等來了年事已高必將面對的死亡。
沈從武的心跌落進了低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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