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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穗滿平日不常和他爹他哥以外的漢子說話,但人家好心提醒,附近也沒別人,道謝總是要的,於是抬頭看著漢子。
他這才發現眼前的人比村里其他漢子都更高大,長得很是俊朗,只是神色嚴肅,看起來顯得凶。
鳥兒撲棱飛過,夾雜著幾聲鳥叫,眼前的漢子神情變得疑惑。
黑金鬆了口,低聲叫了聲,喬穗滿忽而意識到自己盯著人看久了,連忙說道:「好,多謝你告知,我這就下山了。」說完覺得誠意不夠,又加了句:「你也小心點。」
漢子點點頭,喬穗滿沒有與他多交流,畢竟是個陌生人,無論如何也該防備著點。
隨即轉頭往下山的方向走,黑金跟在他身旁,甩甩尾巴,時不時低頭聞聞草叢。
往山下走了一段路,喬穗滿想起剛剛那人說住在村西頭,村西頭離小清河遠,靠近另一片山,地荒,村里沒人住那邊,除了去年從雲台鎮逃難來的人家。
雲台鎮和水青鎮雖都是一個府城的,但水青鎮靠府城南邊,雲台鎮在最北邊,離原北府城更近,風俗習慣都更偏原北府城,如今看來連人也是。
難怪這樣高大,喬穗滿心想,他哥在村里已經算高的,跟他哥說話時脖子都沒抬這麼高過,也不知道來山里做什麼的,多數人家摘野菜都是女子哥兒干,沒帶工具也不像是來打獵的。
這麼想著,喬穗滿有些好奇,轉過頭看,那人早就不知走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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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上還不覺得,到了山腳下才發覺今日太陽很大,曬得人渾身暖烘烘的,似是要把前幾天下雨積的潮氣通通烘乾。喬穗滿從山下往回村的路上邊走邊張望,想要看看陳雪生在哪裡,就聽見後面有人叫他。
「小滿,你等等我。」來人是個穿著青色麻布衣的雙兒,雖都是麻布,做工卻比喬穗滿身上的精細多了。
「雪生,我剛還在找你。」喬穗滿停下腳步轉身,笑意盈盈,陳雪生提著個敞口籃子,滿滿當當裝了野菜,薺菜馬齒莧灰灰菜都有,只是都不多。
陳雪生家就在喬家隔壁,兩人從小一起玩到大的,陳雪生爹娘對他們家頗為照顧,兩人關係很好,常一起去撿山貨,不過今天喬穗滿出門時天都沒亮,還要往深山裡去,就沒叫上陳雪生。
不過最近喬穗滿很少出門,這麼算起來,兩人都快十日沒見了。
遇見熟悉的人,喬穗滿心情也好,腳步輕快走到陳雪生身旁,笑著說:「我看你挖的菜不多,今日又起晚了吧。」
陳雪生知道喬穗滿是在揶揄他,他娘就是讓他采些回去家裡做了吃的,他們家就四口人,再怎麼吃也吃不了多少,索性就睡飽了才出門。
見喬穗滿背上的竹筐裝的滿滿當當,陳雪生伸手托著竹筐底部掂了掂,說:「這麼重,你又上深林子裡了?」
「嗯,山下沒這麼多東西,就上裡頭去了,菌子撿了許多呢。」喬穗滿說完,扯了扯肩上背筐的帶子,東西多又重,裡頭還有三個個頭不小的春筍,竹筐時不時就往下沉,繩子勒得肩膀疼。但是想到這一大筐留下家裡吃的,能賣不少錢,喬穗滿還希望能更沉呢。
要想把這些野菜菌子帶去鎮上賣又要麻煩陳平,喬穗滿嘆了口氣,抿了抿唇,道:「不過又要麻煩平叔捎到鎮上去賣了,我掰了好些刺籠包,一會給水芬嬸拿去。」
喬穗滿從前挖了野菜都是和秦雨走去鎮上賣,但有一次回村路過幾里地外的上河村時被他爹喬成富看見了,他在外頭喝的醉醺醺的,不給錢就要打人,喬穗滿挨了幾下,眼睛都紅了就是不給他錢,秦雨看不過眼,把他那份給喬成富了。
即便這樣,喬成富還是在後頭指著他們罵了許久,罵他們不孝不敬長輩生來是賠錢貨,仿佛在罵仇人一般。路過的人都聽不下去,讓他倆快回家,也可憐他們攤上這麼個混帳爹。
回家以後喬瑞豐知道了,沉默了很久,晚上拿了一籃桃子敲了陳家的門,桃子是家裡果樹結的,沒花錢,實在沒有別的東西能送了,好在陳家不嫌棄。
沒
沒談多久,陳平應下若是有野菜菌子,他去鎮上的時候就順便給賣了。
原本喬瑞豐是要分些銅板給他做酬勞的,總不能讓人白幹活,但陳平死活不願意,最後放話說要是要他收錢就不幫忙了,喬瑞豐才作罷。
喬穗滿知道是因著之前陳雪生的弟弟陳夏生在河裡玩時嗆著險些溺水,他哥路過給救上來了,他和陳雪生又素來玩得好,陳家兩口子沒少接濟他們。
陳雪生看喬穗滿低著頭的樣子,側過身走到喬穗滿面前,抬敲了幾下他腦門,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你哪次沒給我家裡送菜吃了,刺籠包我娘最愛吃,不好找又不好摘,她還覺得賺了呢。」
陳平不願收他們的錢,但總是不能讓人白幫忙的,喬穗滿每次都多找些味道更好的野菜送去,陳雪生多是在山腳下挖野菜,只能找到一些最常見的馬齒莧或薺菜。像刺籠包這種難找的,剛開春時甚至能賣上八/九文一斤,給陳家送去也算是有個心意。
喬穗滿也不多想那些糟心事,剛剛是突然一下想到他爹了,喬成富已經有大半個月沒回家了,估摸著最近又要回來要錢,不過還好這幾日他哥沒上鎮上做工,總歸是鬧不了多大的。
喬穗滿和陳雪生閒聊幾句家常,快走到回家的岔路口,午時太陽烈得很,曬的人眼睛都要眯起來,喬穗滿擦擦臉上的汗,想著趕緊回家去喝碗水解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