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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穗滿把洗好的碗筷放回灶房石櫃裡,應了一聲,手在短襜上擦乾。
周水芬沒停步進了喬家院子,逕自走進灶房,笑容滿面的,「滿哥兒,昨兒個那些東西,可賣了不少錢!」
邊說著邊打開手裡的小布袋,竟倒出來好些碎銀。
「來福酒樓的公子請客,你平叔去送菜順嘴問了一句,沒想到人管事的全都收下了!」
光是那些黃賴頭,就整整賣了三錢銀子,雞樅只有半斤,得了四十文,大紅菇和青頭菇價貴,雖攏共只有九兩重,也得了兩錢銀子並三十文。
這段時間裡春筍賣的人多,因此價格不算高,只七文一斤,好在喬穗滿砍的筍子個頭都大,一共十四斤,加上其他野菜一同算一百三十文。
也就是說,昨天上山這趟,可掙了整整七錢銀子。
喬穗滿雙眼一亮,嘴角抑制不住上揚,手又在短襜上擦了擦,小心翼翼接過銀子。有錢人家講究,便是碎銀也亮亮的,看著是從大元寶上鉸下來的。
如今大盛朝銀元寶最小的是一兩,他這才幾錢,自然只能得些碎銀子。
周水芬不說他也知道陳平定說了不少好話,於是感激道:「水芬嬸,我都不知該怎麼謝你了,還有平叔,我...」
「傻孩子,說的什麼胡話,這點事算不上什麼,看著你們把日子過起來我才高興呢。」
「嬸子,你等我會兒,我去後院摘些節瓜,你帶回去炒著吃或滾湯都成。」
「不用不用,都做好飯了。」
「那就留著晚上吃。」喬穗滿說完,不等周水芬拒絕,快步到後院,節瓜都是一塊兒結果的,他動作利落,三兩下挑好三個長得正好的節瓜,順帶扯下一個絲瓜,又回到前院。
「水芬嬸,這都新鮮著,明天我給大傢伙做飲子呢,給你們留上幾筒,叫雪生過來。」
喬穗滿內心激動,陳家幫了他這麼多忙,實在都不知如何感謝了,銀錢他們不肯收,只能拿些自家種的或是做的吃食聊表心意。
「行行行,可別忙活了,啊,錢好好收起來,這日子啊,總會越過越好的。」
周水芬頗有些欣慰,這滿哥兒,又勤快又機靈,心又善,只有那天殺的林秀華總愛四處說他命不好。
但凡喬成富是個顧家的,給滿哥兒說親的人怕能踏破喬家大門了,可惜夏生年紀太小,不然怎麼也得把他討回去做兒夫郎呢。
周水芬內心嘆了嘆,不知以後會便宜哪家漢子,只盼是個好的,讓滿哥兒能過上好日子。
她沒多停留,家裡還等著她吃飯,拗不過便拿著幾個菜瓜回去了,要是旁的值錢的,她是斷斷不會收的。
秦雨從房裡出來,先前他也聽見周水芬喊人,不過想著該是給喬穗滿拿銀子呢,就沒過去。喬穗滿要是想告訴他他自然會知道,若是不想他也不會多問,小滿也大了,許多事該自己拿主意了。
「秦雨哥,你猜我昨日撿的菌子賣了多少。」喬穗滿倒是興致勃勃,笑得見牙不見眼的,這些沒什麼不好告訴的,又不是外人。
況且讓大哥和秦雨哥曉得他有多少余錢,以後想給家裡添些鹽醬醋的才不會攔著。
「這麼高興吶,我猜有...四錢?」
秦雨搖搖頭,這孩子,在外面是機靈得很,對著他們倒還是和小時候一樣。
喬穗滿也沒賣關子,將懷裡的碎銀子全都拿出來,擺在手心上。
「這麼多?」
「是呢,跑了不少地方,找到好些黃賴頭大紅菇還有青頭菇,可值錢,正巧平叔撞上鎮上公子哥請客,都買了去。」
「那你好好收著,藏嚴實點,別叫外頭的人知道,更別被爹瞧見,啊。」
「我曉得的。」
喬穗滿回自己房裡,掩上門,他房裡東西並不多,只一張靠著牆放置的木板床,一個杉木箱子和桌子椅子。
不過,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床下靠牆的地方有個帶鎖的小木盒,是小時候別人不要了他撿來的,雖然老舊些,卻還堅固。
他擦乾淨盒子並打開,裡面放著以往和秦雨賣飲子野菜掙的錢,賣飲子的次數不多,秦雨進門前他和大哥賣飲子的錢都被李花收著,她走之前也沒給他們兄弟倆留下一個銅板,估摸著都成了喬成富的吃酒錢。
這兩年他和秦雨逢初一十五便上集市擺攤,一次能掙個六七十文,一人三四十文,只是颳風下雨還有十月入冬後的幾個月都擺不了,加上偶爾買點家裡吃用的東西,這兩年總共攢下了六百七十四文。
往常托陳平賣菜時因著怕耽誤他時間,都讓他在路上便宜賣就是,次數也不多,得的也都是散碎銅板,賣飲子兩文三文的自然也是銅板,喬穗滿今日還是第一次受到碎銀,正稀罕的很。
銅板他已數過多次,但每次打開盒子聽著這麼多銅板嘩啦啦響動,還是高興得很。
喬穗滿不敢多摩梭碎銀,生怕摸少了,拿來一個破布做成的小錢袋,輕輕裝進去,再放進木盒裡。
如今他已有一兩銀子並三百七十四文了,林秀華還想二兩銀子就將他賣去林家,哼,他自己再加把勁都能掙個二兩銀。
他把木盒抱在胸前好一會,才依依不捨地放回床下,並用石塊壓進地下藏著。
——
天還未亮,喬穗滿打個哈欠,攪動著手裡木棍,紫蘇飲的顏色已經煮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