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頁
再想到士林那群倒霉催的,他們擁護誰,誰就會出事。當年義父折劍葬馬坡,如今又是……他趕緊止住自己的念頭。
他長睫微微一霎,細微的神色都被謝映之收入眼底。
謝映之輕道:「主公也無需憂慮,廢立乃大事,不在一朝一夕,至少還要等京城局勢穩定下來之後,今日我聽主公問起大司馬之事,才隨口一提。」
蕭暥心道,隨口一提,差點被他嚇死。遂稍鬆了口氣,此事他還需要仔細想想。雖然他相信憑謝玄首的口才,只要自己首肯,他必然有辦法說服魏西陵。但魏西陵無意於帝位,這就有強人所難之意。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院中細沙如雪。徐翁托著燭盤,依次點亮石龕。
謝映之起身道: 「主公若要商議隨時找我。」
蕭暥嗯了聲。忽然發覺哪裡不對,等等……
「隨時?」他抬起臉,看著謝映之。
謝映之明知故問道:「我已是主公府上的主簿,不是該住在這裡嗎?」
蕭暥這才反應過來,曹璋走了,現在主簿是謝映之。
但玄門之首來將軍府當個主簿,這實在是太屈才了。
謝映之倒是漫不經心,一副工資待遇可有可無,包食宿即可的態度,「徐翁,煩勞把曹主簿以前的居室簡單收拾一下。」
蕭暥:……
「等等。」蕭暥忽然想起來,曹璋這孩子雖然老實,但有個毛病,收集癖。他這屋子裡什麼東西都有,塞得滿滿當當,有點像收舊貨的。這真的不是簡單收拾一下更能解決的。
蕭暥道:「曹璋還有些舊物,不便搬挪,將軍府空闊,我再給先生置備一間舒適的居室。」
謝映之從諫如流:「那就主公的側居罷。」
蕭暥:靠,又要同居了……
***
飛鷹峽位於巴州境內,率軍過他人之境,於禮要預先知會對方,得到允許後才能過境,否則對方完全可以認為是侵入,派兵截殺,但魏西陵根本沒這個時間等趙崇的回覆。
於是他果斷兵分兩路,從涼州最南邊的夏陽郡出發。
一路由劉武領兵,保護嘉寧公主,率大隊人馬,走武都渡口,從巴州和豫州之間穿過,這條道路位於兩州之間,誰都不便干涉,且道路平坦易行,沒有什麼風險,只是時間上會落後兩天。
他和魏瑄率三百輕騎,走飛鷹嶺險道,三百人目標極小,亂世里一支押運財貨的商隊都要三五百人的鏢師護衛。不會引起鐵嶺軍的注意。
同時,於禮他依舊寫信知會巴中趙崇,但等到趙崇收到信,他的三百人早就過飛鷹峽,渡江到達楚州了。
等他們楚州剿匪完,正好與後來到的大軍匯合。
一路馬蹄如飛,過青帝城,到達江畔時,正是入夜時分。
魏西陵一邊吩咐士兵尋找渡船,明天一早渡江,一邊讓軍隊駐紮在梅林,就地修整。
士兵們圍著篝火,三五成群地就著冷水吃著乾糧,軍旅艱苦,風餐露宿。
空曠的江岸上只有隨著潮水起伏的蘆葦和成片的青竹,草廬還未修起。
魏瑄不知道魏西陵為什麼要選在這裡駐紮,冬天的梅林蕭索,枝丫橫生,不時有寒鴉驚起。
江風浩蕩,殘雪未融。他仿佛又見那人扶病清削的身影,正沿著江岸走去,江風拂起他耳畔幾縷長發飄灑零落。江月映出他薄寒剔透的容色,淡白的唇如噙著霜,瘦長的手指浸入冰涼的江水中,河燈順流而下,歸去,家國永安。
魏瑄手下一空,手中的短刀劃開了手指,鮮血蜿蜒而下。他趕緊在口中吸了吸。好在旁邊的大老粗們正在吹牛,絲毫沒有注意到他。
他坐在篝火邊,默默地繼續削著一管蘆笛。
這半年來,魏瑄已經習慣了軍旅生涯。越是艱苦的生活,讓他心裡越是踏實,就越不會胡思亂想,最好累到躺下就睡著。
就地取材製成的笛子有些粗陋,魏瑄試了試,曲調時高時低,於是他乾脆不管節律,在一群糙漢子鬧哄哄的大嗓門中,隨著心中的念想,隨意地吹奏。
片刻後,
「殿下你還會吹曲兒?」「這什麼曲子?好聽。」「我想我媳婦了。」「別打岔,閉嘴」
一曲終了,魏瑄忽然發現四周安靜地出奇。
他抬起頭,猛然見魏西陵站在他面前。
江月初升,照著他銀甲如霜似雪。
「越人歌?」他問。
魏瑄心中劇烈地一震,無措道:啊?
他剛才只是短笛無腔信口吹,沒想到無意中地用了越人歌的曲律。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周圍的大老粗當然聽不出這曲子是什麼意思,但是,魏西陵怎麼會聽不出這弦外之音?
魏瑄饒是能言善辯,一時間也啞然無言,俊秀的臉容蒼白中透出薄紅,他有些倉然無措,悄悄隨著曲調流露出來的心事,幾乎是欲蓋彌彰。
魏西陵目光深沉,靜靜看了他一眼,「早點睡,明晨渡江。」
說罷,轉身離去。
第275章 聯姻
魏西陵率軍到達楚州的時候,並沒有看到匪軍。
方寧穿著軟甲,面色焦慮:「西陵哥,幸虧你來了,這些山匪都望風而逃。」
魏西陵道:「你怎麼在這裡?」
方寧道:「年關將近,游匪劫了我方家的貨物,我就跟魏燮來了,當他的參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