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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暥暗暗嘆氣,這些蠻人有時候又挺愣的,根本就不識貨,天蠶雪絲?根本沒那玩意兒,明顯是容緒為了坑錢瞎編的,還有上面綴著的所謂的寶石。不就是他在河灘上撿的那種嗎?一塊錢四個。
蕭暥覺得這件袍子從面料到細節,除了做工不錯外,從裡到外都透出一股廉價的塑料味。
阿迦羅雙眼一眨不眨盯著他,「無論什麼衣衫,你穿都好看。」
蕭暥一聽不對,等一等,這廝什麼意思,合著換衣服,他就不打算迴避一下?
阿迦羅眼神炙熱地盯著他。灼灼的目光從他露在獸皮外的光潔的肩膀,到若隱若現的腰身,再到修長的腿,一路仔仔細細地反覆描摹。確實沒有迴避的打算。
蕭暥被雷到了,特麼的他難不成還要留下全程觀看?
其實如果是正常男人,蕭暥也不介意他看,愛看不看無所謂。反正都差不多。
但阿迦羅是正常男人嗎?
怕他這衣裳還沒穿上,分分鐘就給他撕爛了。
而且蕭暥不動聲色瞥了他下面一眼,隨即發現阿迦羅好像還沒偃旗息鼓就此休戰的意思。
這尺寸加上這戰鬥力,蕭暥覺得有點恐怖。
這已經不是保節操的問題,這特麼是保命的問題!
他這嬌弱的殼子禁不起折騰幾下的,他立即探手夠到一件皮襖劈頭扔給阿迦羅,「你先出去!」
後半夜,沒料到阿迦羅居然挺老實的,沒有進帳。
想起來今天被他揩的油都夠炒一桌年夜飯了,某狐狸心裡憋著股邪火,尾巴都被擼禿了,再敢進來直接剁了!
畢竟這是阿迦羅的大帳,他也不敢安心睡,換好了衣裳,精神始終處於緊繃狀態。他把炭火撥旺了點,折騰一夜實在太疲憊,撐不住在火盆前稍微打個盹。
但這也沒能讓他好受些。
夢裡,他坐在火盆前。
火光照著陳舊的絹紙,紙上墨痕已淡,唯那字跡依舊清勁有力。
這些都是很多年前魏西陵寫給他的書信,他一封封全都留著,那麼多年,紙張都已泛黃。
蕭暥就著火光一字字一行行往下看,森冷的眼眸中隱隱浮現一絲暖意,又很快被周圍濃黑的夜色吞沒。
夜深露重,他時不時掩著唇低咳。
徐翁趕緊端著藥過來,「主公,快把藥喝了,院子裡風大你還是」
他話沒說完,滿臉驚駭,「主公,你這是……」
他一時慌了,居然上前拽住蕭暥的袖子。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火光竄起,那古舊脆弱的紙張如同枯葉般一點就燃。瞬間被火焰吞沒,化煙揚灰。
紙灰飛過,仿佛也帶走了他半生蒼寒中最後一點餘溫。
蕭暥眼中的暖意漸漸黯淡下去,搖曳的火光中,終化為一片森冷寒寂。
徐翁心痛不已,「主公啊,這些書信那麼多年你一直留著。」
時事愈來愈艱危,他的目光愈來愈陰冷……也只有在看到信的時候,他眼中才會有片刻暖意。
蕭暥淡道,「我留著做什麼,魏將軍一生光明磊落,跟我扯上些關係,毀了一世清名。」
他凝眉望著幽暗的庭院,僕人大多遣散了,這原本就空蕩蕩的府里一片漆黑,夜風拂過屋檐上堆積的柳絮,如雪紛亂。
他靜靜道,「我自己走到這一步,何必再累及他名聲。」
縱然是徐翁,也聽出了他話中有不祥之音。
徐翁原本從來不問蕭暥平日做些什麼,也不問他為何遣散僕從,可是這一回強烈的不安讓他不由發問,「主公,是不是朝局有變?」
蕭暥不動聲色道,「沒事,我都有安排。」
……
中庭月色如洗,風中有木葉清香。
已是初夏時節。
此時距武帝下令查封將軍府,公布蕭暥十大罪狀,將其押解寒獄還有兩個月。
***
蕭暥猛然驚醒,才發現自己只是打了個盹。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夢見原主的結局,但是夢中原主那幾句話,讓他倒抽冷氣。
他意識到他疏忽了一件事。
魏西陵前番幫他奪下襄州,此番又轉戰千里來助他拿下涼州,以及他中秋節秘密潛回江州住了一陣子。這些事加起來,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一旦有傳言出來,魏西陵很可能就會被認為是他的同盟。
他自己這亂臣賊子的名聲是洗不白了,如果魏西陵被認為是他蕭暥的同盟,那天下人會怎麼想?
桓帝又會怎麼想?
依照這位陛下的心思,理所當然會認為他和魏西陵勾結,再加上他們以往有故舊,桓帝就會認為他蕭暥想要把魏西陵推上皇位。
更有甚者會懷疑魏西陵以往種種所為剿匪安民都是別有用心,懷疑他表面清傲不屑於爭奪皇權,但實際上卻存著篡位的心思。
這樣一盆髒水潑下來。哪裡還洗得清。
到時候還有誰會相信他們的夙願,竟是平定亂世,放馬南山,解甲歸田?
他自己名聲不好就算了,可是魏西陵光明磊落,一心家國,從來沒有半點私心雜念,本是皎皎,一身清白,卻要憑遭構陷。
儘管他自己深受世人唾罵死豬不怕開水燙了,但他不是塊石頭,心裡真沒半點波瀾?
他深知被人曲解構陷難以辯白之苦。難道魏西陵將來也要被人戳著脊梁骨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