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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早在去蘆園的那天,容緒和蕭暥就已經約好,如果北宮達扣留他們,他就跟北宮達建議,只要放他回去,他便可以幫助斡旋,打開缺口,放大燕百銖流入雍襄。
在這麼大的利益面前,北宮達如何能不動心?所以蕭暥才能再朝上放言,容緒先生和江府尹端午前必歸。
容緒道:「但我雖然能設法說服蕭暥放開關禁,但是,雍襄境內畢竟不比幽燕,大燕百銖在雍襄境內恐怕難以做到1:20地兌換五銖,也許只有1:10。」
北宮達當即表示:也可!
大燕百銖就實際重量而言,相當於6個五銖錢,能換10個已經是血賺了。這麼好的買賣哪裡找去?
***
四月下旬,就在江潯他們回程的前一天,天蒙蒙亮。國公府建築工地。
隧道幽暗狹窄,郢青遙打著火把在前引路,阿黍攙扶著阿公,身後跟著百餘族人在幽深的隧道里魚貫而過。每個人都很緊張,也很興奮,因為當外面第一道曙光照進這幽暗的隧道時,他們將重獲自由,從此遠走高飛,離開這紛亂的中原,回到西域的故土。再也不用流浪了。
這是他們第一次相信玄門。相信在這個爾虞我詐的亂世中,會有人出於同情和道義而幫助他們。不在意立場,不因為利益,只因為他們是一群手無寸鐵的平民。
不知在黑暗的隧道中走了多久,眼前終於出現了一縷微弱的光,眾人在欣喜若狂後,卻戰慄地發現但那不是黎明的薄光,而是森寒的刀光。
一百二十人全部被捕,郢青遙在血戰後不敵,孤身出逃。
***
館驛里,江潯憤怒地一拳將蘇鈺揍到地上,「你出賣了他們!」
蘇鈺抹了把嘴角的血,不以為然地拍拍灰站起來,「他們都是蒼冥族餘孽!」
江潯怒道:「玄首答應過郢姑娘,替她救出族人,她帶他們遠走高飛,你如此做,置玄首於何地!」
蘇鈺卻從袖中拿出一封信,擱在桌案上,「這是戒尊的回信。邪魔外道,不可寬縱。」
江潯道:「他們只是普通百姓!根本不會秘術和武藝!」
蘇鈺冷笑:「郢青遙的身手一點都不普通罷?她是鐵鷂衛的副指揮使,仙弈閣血案她也有份。」
「但她是受人所迫,北宮達扣留了她的族人」
「玄首如果是為了讓郢青遙不再為北宮達所用,那麼我也做到了!」蘇鈺笑著吐掉一口血沫,陰鷙地看著他,「而且我比他做得更徹底。」
「什麼?」江潯陡然一驚。
「那些人都是籌碼。」
「這些老弱婦孺即使不被北宮達所扣押,也會被其他人所控制。郢青遙不過是一把刀罷了。」
江潯明白他的意思。
只要這些老弱婦孺在,今天是北宮達,明天是北宮梁,或是豫州的虞策,是蜀中的趙崇,甚至是東方冉。任何人都可以脅迫郢青遙成為他們的手中刀。
而如果他們被北宮達所殺,這才是永絕後患。郢青遙不僅絕不會再為北宮達效力,甚至可能一心替他們報仇,與北宮達為敵。
蘇鈺道:「這是個亂世,我們的敵人殘忍狡詐,玄首太過仁道了。」
他看向江潯,他知道,這一次江潯輸了。他完不成謝映之的囑託。他徹底輸了。
***
刑場是上都城外一片開闊的曠野,已是四月,原上一片青青綠草。
監刑的是鐵鷂衛指揮使徐放。
一百多號老幼婦孺帶著沉重的枷鎖被押赴刑場,嚎哭聲不絕於耳。
行刑的時間是酉時初,也就是日落時分,之所以等到這時,是因為徐放在等一個人,具體說是等一個人現身劫法場——郢青遙,北宮達料定她一定會來。並命令徐放當場拿下。
城外,一輛馬車停在刑場不遠處。
江潯也在等。
他擔心郢青遙,倘若郢青遙真的來劫法場,以他皇帝繡衣直使的身份和這三寸不爛之舌,或許還能有所轉圜。雖然這希望也非常渺茫。畢竟他是蕭暥這方的人,北宮達多疑,若江潯出面說情,北宮達必會懷疑郢青遙勾結蕭暥。
所以即使江潯想為郢青遙和蒼冥族人說情,這話也很難說。
正在他心中輾轉難為之際,容緒見他面色憂沉,不由問:「這些人里有寄雲認識的人?」
「沒有。」江潯嘆了口氣:「只是心有所觸。」
容緒也嘆道:「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亂世人命如草芥啊。」
斜陽下,劊子手向白刃上噴了一口烈酒,正要揮起大刀,就在這時,鐺地一聲脆響,一道犀利的弧光撞上刀刃,爆起明亮的火星,大刀被擊地脫手而出。
緊接著,一道白影越出圍觀的人群,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破空射來。
監斬的鐵鷂衛指揮使徐放見狀立即拔出佩刀迎了上去。
郢青遙使的是快劍,但徐放的刀法卻迅猛無匹,在空中短暫地過了幾招後,郢青遙虎口被震得發麻。
她乾脆飛身躍起,長劍在空中化作一道利風,不要命地連人帶劍向徐放射去。徐放不慌不忙凌空躍起,橫刀一格,刀鋒被斜陽照出一道殘虹。
隨即他手腕一翻,刀鋒飛轉,一刀劈入郢青遙右肩,鮮血滾滾湧出,沿著劍身流下。
「為何要叛!」徐放拿刀指著郢青遙。
郢青遙抬起頭,平心而論,徐放曾經待她不薄,但是各為其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