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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靜吃著他的油糕,既沒有轉身就跑,甚至連動都沒動。
他很清楚,現在轉身跑已經來不及了,反倒會引起對方的注意。
他若無其事道:「老闆,你這油糕里怎麼有牛蠅啊?」
「胡說,大冬天哪來的牛蠅!」那攤販頓時扔下那兩人,急吼吼地轉身走進來。
一邊走還一邊道:「你給我找出來,有牛蠅我就吃下去!」
魏瑄不緊不慢道:「既然是你吃過了的,那我可不要吃。」
「我說你這小子怎麼耍無賴!」攤販雙手叉腰青筋暴起。
那攤販長著個公鴨嗓們,這一嚷嚷把路上的行人都吸引過來瞧熱鬧了。一時間攤鋪子裡鬧哄哄的挨挨擠擠。
那兩人相互對視一眼,默不作聲地退出人群去了。
蒼青看著他們的背影,才算鬆了口氣:「魏瑄,你運氣好,這兩人應該是他的隨從。」
魏瑄也沒心思再跟老闆胡攪蠻纏了,付了錢,匆匆走出帳外。
夕陽下,那兩人早就沒了蹤影。
*** *** ***
斜陽苒苒,荒草萋萋。
魏西陵聽到身後有動靜,驀地回頭。就見初冬枯黃的原野上,蕭暥一身蠻人的皮襖,長發梳成了數股細小的髮辮,垂落到厚實的狢子毛領上。
他微微一詫,目光靜默地投向蕭暥。
蕭暥被他看得有點尷尬:「入鄉隨俗,沒辦法。」
說著賴兮兮地擺擺手,往湖邊走去。
「阿暥。」魏西陵叫住他,
蕭暥腳步驀地一滯,「嗯?」
「難為你了。」
蕭暥怔了怔,心中忽然浮起一抹暖意,嘴上還滿不在乎道,「沒什麼。」
說罷他大咧咧地在湖邊坐下。
確實沒什麼,也就結了個婚……
蕭暥從懷裡掏出了一張圖紙:「這是北狄王庭的地圖和兵力布局圖。」
魏西陵接過來,就地展開。
這圖畫得頗為潦草,線條還跟扭得跟似樹枝似的,跟謝映之所繪精密的軍事地圖差之千里,但是該有的,都標註了。
比如武庫在哪裡,糧倉在哪裡,哪裡有防禦工事,哪裡是軍營等。
魏西陵是久經沙場的人,自然一看就瞭然於心。
蕭暥道:「三天後,呼邪單于將在月神廟加封維丹為少狼主,之後就會聯合五大部落,發兵中原。」
魏西陵凝眉:「看來拿下王庭,刻不容緩。」
蕭暥點頭,眼梢微微撩起:「眼下就有個現成的機會,維丹加封當天,單于和北狄各部落首領會前往月神廟,阿迦羅就在此時動手。」
「阿迦羅?」魏西陵的眉心隱隱一蹙,眼中的寒意深了幾分。
蕭暥渾然不覺,繼續道:「我以前就說過,此人野心極大,他不僅想當草原大漠的王,還想揮軍南下放馬中原。他這樣的人是絕對不甘心向維丹這孩子俯首稱臣的。更不可能任人擺布,成為他人手中劍。」
魏西陵道:「你是說,他要奪位。」
「沒錯,就在三天後的加封大殿。」蕭暥眸光清利,「我們不如趁北狄內亂之機,釜底抽薪把王庭給端了!」
「你是說裡應外合,奇襲王庭。」
蕭暥目光灼灼:「阿迦羅三天後忙於奪位,根本顧不過來,而且他還以為我只是要帶走嘉寧,和找穆碩復仇。殊不知我還有其他圖謀。」
魏西陵問:「穆碩是何人?」
「此人是西墨部的首領,嘉寧告訴我,在蘭台之變中,就是此人火燒宮室,害死了姑姑。」
魏西陵目光冷冽,「此人必死。」
「交給我。」蕭暥道,「我答應過嘉寧,替姑姑復仇。而且穆碩當天也會去月神廟,正好除掉他。」
魏西陵蹙眉,抬起手按在他肩上,沉聲道:「阿暥,不要冒險。」
蕭暥點頭:「我有把握。至於五部聯軍和王庭的驍狼騎,西陵,就看你了。」
蕭暥知道,屆時就算北狄人內亂,聚集在王庭的五大部落騎兵加上單于王庭的驍狼騎,也有十多萬之眾,而他們此番只帶來三萬騎兵。
畢竟若是大軍出動,很容易被北狄人的游騎探知動靜,提前防範。同時涼州也要留下軍馬布防。
所以此番王庭之戰眾寡懸殊。他們唯一占的先機,就是北狄王庭的奪嫡內亂。
「你放心。」魏西陵靜靜道。
然後他又問:「阿季怎麼樣了?」
蕭暥道:「晉王已經混入維丹的營地,我另有安排……」
……
不知不覺間,已是暮色四沉。
草原上的晚風綿長不息,帶著空闊遼遠的寒意。
蕭暥本來就畏寒,凍得手腳冰涼,悄悄地往魏西陵身邊蹭了蹭。
心裡一邊暗道:這人也是奇怪,明明冷峻又無趣,跟個移動的冰山似的,不知道為什麼,偏偏讓人感到溫暖和安心。
湖水映出兩人的倒影,暮風中漣漪迭起,層層蕩漾開去。
沉默中,魏西陵問道:「阿暥,這幾天阿迦羅有沒有為難你?」
「我抓了北小王欒祺,他不敢對我輕舉妄動,而且北狄王庭里,各派實力錯綜複雜,我想他們內部鬧起來不好收拾。」蕭暥邊說,手悄悄地探向魏西陵背後。
魏西陵此番出來,為了掩人耳目,並沒有束髻,而是隨意地將長發束於頭頂,自然垂落,極為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