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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映之右肩的白衫已經被鮮血浸透了,蕭暥想扯自己的衣衫給他包紮,低頭一看,自己一隻落湯狐狸,身上的衣衫早就濕透了,狼狽不堪。
謝映之俯身查看了蘇鈺的傷勢,給他口中餵了一顆藥,「沒事,只是昏厥過去了。」
蘇鈺的心中有懷疑,有偏執,他成了鬽附身的對象。鬽非常狡猾,它並不是一直附身在蘇鈺身上,因為蘇鈺是玄門中人,與之交往的也不是普通人,若遇到修為高深之人就會被識破,所以它只是利用蘇鈺做事,並不會長期附在他身上。
也因為這個原因,謝映之讓蘇鈺回潁州,如果他被玄門拋棄,那麼對鬽來說,他就沒有價值了。
卻不想蘇鈺執念如此之深,居然不惜以家傳之物為彩勝來參加潛龍局自投羅網。正好給了鬽提供了機會,自從知道蘇鈺參局的那一刻,謝映之就有了這個誘敵深入的計劃。
「先生,你的傷也處理一下罷。」蕭暥提醒道,雖然知道他是玄門大佬,但他還沒修成金身罷?
「我無事,主公不必擔心。」
就在這時,又一陣巨浪翻湧而起拍打在船舷上,激濺起漫天水沫。
艙內的賓客們猝不及防,紛紛滑到,滾做一團。
濕漉漉的地板上,一團濡濕的陰影迅速像淤泥般又徐徐重新融合起來,像一條靈活的游魚般鑽進人群,趁亂向船舷外滑了出去。
魏瑄快如離弦之箭,緊跟著躍出舷窗。
「阿季!」
蕭暥追到船舷,只見江面上濺起一小股浪花。已經不見魏瑄蹤影。
他心中頓時一緊。莫非是跟著跳下去了?轉念一想,這孩子平時挺冷靜的,應該還不至於那麼瘋罷?
***
「你小子是瘋子嗎?」
水底,那鬽受了傷,又被追得急了,手一揮,一大片水藻包圍上來。
十二月的江水嚴寒刺骨,片刻就能把人凍死。它上一次見過那麼瘋的人還是兩年前在大梁的時候。
張緝和無相密謀燒毀擷芳閣。它那會兒正在尋找合適的人身,也打算當晚去擷芳閣看看。也就是那一回,有一個不知死活的小子居然敢偷聽張緝他們談話,被張緝發現後跳窗而逃,窗外就是臘月刺骨的河水。
後來它知道,那小子居然還是皇帝的弟弟。它覺得那皇帝挺窩囊的,沒料皇帝的弟弟居然還有點餘勇。
魏瑄隨手一劍劈開糾纏上來的水藻緊隨其後,冷道:「說對了!修行秘術越強越瘋。」
鬽有點懊惱,早知道這小子這麼瘋,一開始就不該招惹他。
它活了那麼多年月,上一次見到這麼瘋的還是大夏國最後的那位國君。它忽然有個念頭,這小子秘術天賦很高,做事又瘋又絕,一劍刺進謝映之的身體都不帶眨眼的,就算是做戲也太狠了,說不定他還是大夏國皇室的血脈。
它甩手又是一股暗流卷著無數的水藻包圍上來,趁此時機又問道:「你既然是蒼冥族的,為什麼幫那些中原人?」
「為了一個人。」魏瑄劈開水藻,他的劍招極快,刺目的寒芒在水中仿佛散落漫天浮光,糾纏上來的水藻瞬間被削成段段被水流沖走。
「原來如此,是為局中那個美人罷。」它哂笑道,「我活了那麼多年歲,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殊色。不過要爭奪他,可比奪天下難。」
它躲在大團幽暗的水藻後陰惻惻道,「不如我來幫你罷。」
「你做什麼?」魏瑄話音未落,忽然一股暗流湧起,成片的水藻共四面八方纏繞上來,絞緊他的手腳,勒住他的脖頸。
水底風浪乍起,逐漸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往江面升騰。
蕭暥在甲板船舷上尋了一遍,仍不見魏瑄的蹤跡。
就在這時,一個巨浪湧來,船身從浪峰浮起,又摔落江底。如果不是周圍被十幾根鐵索緊緊縛住,幾乎被浪頭打地傾翻。
接著,蕭暥腳踝上一緊,有什麼東西迅速攀上他的小腿,捲起一股怪力將他往江里拖去。
第299章 定風波
蕭暥來不及多想,反手一劍挑去,泛起一股水腥兒,撈起來一看,劍刃上掛著幾簇切斷的水藻。
他頓時想起了先前在魏西陵的旗艦上襲擊他的東西,也是這玩意兒?
緊接著江面上風浪大作,船身劇烈的搖晃起來。
江水如同滾沸一般,水底下仿佛有一頭狂怒的野獸,正兇猛地撞擊著寶船。
蕭暥扶船舷勉強站穩,心中暗驚,水底下是什麼鬼?大白鯊?
水下,波翻浪涌間,大片的水藻糾結成團,連成密密麻麻的森林。
魏瑄周身都被水藻束緊了,拼勁餘力揮劍劈去,可鋒利的帝王劍似乎刺入一團柔棉裡,被什麼極有韌性的東西糾纏住了,一股極盡衰腐沉鬱的氣息縈繞了上來。
他心中一沉,這水藻中有什麼東西?
一念閃過之際,纏在他脖頸間的海藻越縛越緊,全身就像被巨蟒纏繞住般絲毫動彈不得。一張慘白浮腫的臉從密密麻麻的水藻間浮現出來,赫然和他打了個照面。
「嚇到了罷?小子。」隔著密密麻麻的水藻,那鬽嗤笑道,「縛著你的可不單是水草,那是無數的頭髮。」
魏瑄感到一陣陰晦之氣從束縛他之物中滲出,流入四肢百骸。
「這裡靠近刀劍峽鬼門關,古往今來,有多少船隻被激流卷進了刀劍峽,撞上這澔嶺嶕。」那聲音似乎隨著水波搖曳間,帶著隱晦的低啞笑意,「溺死在這裡的人何止千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