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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留下和我一起住在這裡好嗎。」那人輕柔道,光潔的指甲忽然變得尖利如刺。
此間溫柔繾綣是他這一生都不敢企及的,魏瑄只覺得喉嚨里一股酸澀湧上,「好,我留下來陪你,那我想要的,你都給嗎?」
隨即就覺得懷中的人輕輕地一掙,忽然睜大了雋妙的眼睛,似不敢相信道,「你……你想要的是……殺我?」
魏瑄的手中執著一把短刃,已經半沒入他纖細的腰。
魏瑄幽幽道,「你很像他,但不是他,我討厭別人冒充他。」
其實在剛才,魏瑄看到那人脖頸時就知道他是冒充的了。
蕭暥的脖頸右側有一個淡紅色的痕跡,是在獵場時留下的咬痕,可這個人,或者說這個妖精卻沒有。
一縷鮮血從那妖魅的嘴角溢出,淌下雪白的下頜,他皺著雋秀的眉,氣若遊絲,「你真的捨得殺我?」
魏瑄心中狠痛,明明他一刀扎入的是個妖精。但那妖精卻真真切切長著蕭暥的臉容。好像自己親手割開那人血肉,那麼痛得他錐心刺骨。
「魏瑄,砍掉他的頭,就大功告成了!」蒼青在耳邊道。
「閉嘴!」魏瑄朝他吼道。
扎一刀已用盡全力,還要砍掉頭顱嗎?
他做不到!
那妖魅似乎看出他的掙扎,仰起臉看向他,容色哀婉淒艷,如暮春疏雨中凋零的落花。
饒是任何人都無法對這樣一副容顏下手。
魏瑄只覺得一股熱意流向眼睛,模糊了視線,仿佛自己發誓永遠都不會傷害的人,卻要親手殺死他。
他咬著牙閉起眼睛,舉起了劍。
就在這時,只聽當的一聲清響,劍未落下,竟被彈開。
北宮潯橫刀攔在他面前,眼睛棱起,「你小子懂不懂憐香惜玉,這大美人兒你不要就給我,殺了算怎麼回事!」
魏瑄剛才蓄緊了力才鼓起勇氣一擊,此時完全虛脫,哪裡打得過北宮潯,喘著氣道,「他是那花王變幻的虛像。」
「這麼漂亮,就是妖孽我也收了。」北宮潯道,「戴了我的鳳冠,就是我的夫人了!」
魏瑄一愣,鳳冠?難道說北宮潯看到的那人不僅穿著錦袍,還戴著赤霞鳳冠?
等等,那魔花剛才差點被自己刺死,所以它知道騙不住自己了,才把北宮潯攪進來?
想到這裡,魏瑄立即看向那妖物,只見他指尖揩抹了把唇角的血跡,眼梢微微一挑,笑意深藏。
魏瑄猛然驚覺,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他抄起劍再次刺去。但不知是不是因為吸入了花王身上異香的緣故,他這一劍綿軟無力,被北宮潯一刀擋開。
北宮潯怒了,「小子,你要殺我的公侯夫人,我就先宰了你!」
他不由分說,紅著眼舉刀就向魏瑄劈來。
魏瑄就地一個翻滾閃開,腿卻狠狠磕在棺角上,頓時痛地渾身一抽。
北宮潯的刀已挾風雷之勢橫掃而來,魏瑄騰挪不及,眼看就要被劈成兩半,就在這時,一支利箭帶破風之聲呼嘯而來,撞飛了北宮潯手中的單刀。
刀甩向空中,還未及落地,隨即就被凌空一腳,猝不及防地一個急轉就向那美人兒掠去。
北宮潯眼睜睜就看著那漂亮的頭顱離開了身軀,在空中盪了個弧度拋落下來。
他大叫一聲,撲上去抱住。魏瑄親眼目睹了『蕭暥』的頭顱飛起的一幕,整個人靠在棺角上,臉色慘變。
北宮潯抱著那顆美麗的頭顱,撫摸著迅速失血的臉頰,「青州是你的,我位列三公,你就是公侯夫人。我帶你回去。」
「你在說什麼?」一道低柔暗啞的聲音道。
北宮潯一抬頭就看到蕭暥站在面前,臉上還濺著暗紅的液體。
「混帳!剛才是你殺了我的美人?」
蕭暥一愣:「美人?什麼美人?哦,你說你抱著那個東西?你再看看!」
北宮潯低頭,只見懷裡抱著一乾癟灰暗朽木般的的花朵。
頓時駭然無比。心神俱裂。
紅顏枯骨,就是一瞬之間。
再看那棺木中,只是一團草葉枝蔓,哪裡有什麼美人。
花王一剷除,四周的藤蔓迅速枯萎,瘮人的黑煙也消失無蹤了。
*** *** ***
大廳里,包圍著謝映之的黑霧漸漸散去,藤蔓也萎靡枯化,頃刻間變成了飛灰。
賀紫湄的臉色頓時一慘。她暗咬貝齒,道,「謝先生真是料事如神,你將玄首指環給了誰?」
玄首指環可破障,祛毒,蔽除一切幻境。謝映之當時讓蒼青指引魏瑄去破除外圍的燈塔,將陣眼和玄首指環都交給了蕭暥。
所以在地宮中,蕭暥既沒有被黑霧傷到,也沒有被花王製造的幻境控制。
最核心的武器要給最具決定作用的人,謝映之從來不賭,而是縝密地布局一切。
「先生算無遺策,但還是漏掉了什麼罷?」賀紫湄道,「今夜還沒有結束,勝負就未知。」
謝映之微微凝眉。
她笑地陰森,「子時之內,只要殺滿千人,這千人血祭,召來邪神。」
此刻,被琴聲控制的賓客正在一個個慢悠悠醒轉過來。
他們一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四周包圍上來的明華宗弟子。
賀紫湄冷聲道,「全殺了,祭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