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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給我一個餅。」一個賣山貨的外鄉少年伸出髒兮兮的手,手心裡是一枚捂得發熱的銅錢。
菜餡兒的餅兩文錢,肉餡兒的四文,不要餡兒餅皮子只要一文錢。
這是一家新開張的飯館,店門前擺著一個攤子,會搭配著賣點趁熱出爐的糕餅,有些食客在店裡吃完了飯也會順手買一些帶回家裡去。
這幾天來大梁採辦年貨的人多,老闆生意正忙著,沒睬他。
那少年也不急,就靜靜站在一邊耐心地等。一邊打量著店裡的食客。
這裡的食客,一半都是外鄉人,聽口音就立即能分辨出來。
這少年很機靈,青州的,豫州的,各種口音他一聽就能辨別出來,還有從西北那地兒來的胡人,嗓門大,聲音粗,當然也有大梁本地人,比如裡面的桌子前坐著一對夫婦,那男人長得兇相,女人倒是生得清秀,他們帶著幾個孩子,但看起來完全沒有一家人的感覺,真是奇怪。
那少年的目光兜了一圈回到糕餅攤上時,老闆也忙好了,見他沒有走,才慢悠悠地收了他的錢,給了他一個餅。
可能是覺得這少年雖然渾身一股窮酸樣,但看上去卻氣度從容,五官雖然不好看,卻又有種說不出的端雅。
老闆忽然有個奇怪的念頭,這孩子雖然看著邋遢,但說不定是哪家沒落貴族的子孫。
於是給他的餅里塞了一小撮薺菜。
魏瑄謙和道,「謝過老闆。」
說著他一邊啃著餅果腹,一邊就站在店招下看著這繁忙的市井。
這大梁城裡撲面而來的繁榮的市井煙火氣讓他動容,在這樣一個洶洶亂世里,這祥和安寧的生活來之不易。
這就是蕭暥給大梁帶來的。
想到這裡他鼻子微微一酸。他知道那個人為此花了多少心血。
就在這一派繁華熱鬧中,乙亥年的新春就要來了。
魏瑄記得蘭台之變的那一晚,蕭暥將他救出來後,拽他上馬,一邊嫻熟地用哄小孩的口吻騙他去大梁,「大梁的街市繁華,每年的上元節,三天三夜燈火不熄,到處都是雜耍遊藝……等殿下到了那裡,臣帶殿下去看看?」
明天就是除夕,很快,上元燈會就要到了啊。不知如今蕭暥還記得當年的話嗎?
就在這時,那幾個孩子大概是吃完了,一涌而出跑到店門口開始玩跳格子。
魏瑄好奇地湊上去看。
他生在深宮,小時候也從來沒有玩伴,這市井小兒的遊戲他看得有趣。
稍微觀察下,他就知道了遊戲的規律,一點到六點,投到的點數最大的勝出。
「阿允,你真笨。」一個十二三歲的大男孩道。
那個叫阿允的小孩兒才五六歲,短胳膊短腿,怎麼也投不准。
「你還是擲兩點三點,我們下回就不跟你玩兒了,真沒勁。」
阿允的小臉漲的通紅,攥緊手中的小石子,鼓著一口氣,像是賭上所有希望般投擲了出去。
小石子輕輕彈落到了第二格的邊緣。
「切——」
就在孩子們的噓聲中,魏瑄悄悄動了動手指。
小石子落地後忽而又頑強地彈了起來,連蹦帶跳地向前滾去,穩穩地停在了最遠的格子裡。
「哇!六點哎!阿黍哥哥也不能那麼准罷!」
魏瑄悄悄地收回手。
這是他新學會的隔空御物術,目前還只能近距離內牽引一些小物件。
就在這時,裡面吃完了飯的那對夫婦出來了。
那女子道,「阿黍,你是不是又欺負阿允了。」
「阿青姐姐,我們帶他玩兒的。」
男人嫌他們話多煩人,道,「快走,時候不早了」
說完幾人徑直往外走去。
魏瑄見狀立即跟上去,「兩位,兩位大師。」
女子回頭,見他叫自己大師,微微一詫,她邊的男人也駐足看向他。
「小子,你怎麼知道我們是修行的?」
「你們身上有藥爐香味兒。」魏瑄機靈地眨著眼睛,立即從背簍里取出一個小盒子,打開一角,「這是上好的紫金粉,提煉很純的,容緒先生的朱璧居用的什麼料,我這裡就有什麼料。」
紫金粉有補益元氣,提振精力之功效,據說能使得修煉者快速提升,但因為此物含一定毒性容易上癮,所以大梁的藥鋪里是禁止售賣這種東西的,一旦發現售賣達到一定的量額,還會被關到寒獄裡,所以,這東西向來都是偷偷摸摸地交易。
買賣這紫金粉的販子為了避免被抓,會僱傭一些孩子兜售。
這裡是鬧市區,這段時間清察司的密探也到處都是。
男人很謹慎,道,「你跟我來。但如果有假貨,我當場割了你的手。」
魏瑄趕緊畏怯地點點頭,乖巧地裝好背簍,跟上了他們。走進了一條巷子。
這幾天魏瑄一直讓蒼青盯著無相和張緝,只是張緝的人一旦走進這片區域,水面就晃得厲害,看不清了。
「這地方設了法陣干擾。」蒼青道,「大梁城裡有好幾個地點都是這樣。」
魏瑄想了想,決定扮作貨郎親自去探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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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暥皺著眉頭喝完了藥之後,趕緊在嘴裡塞了顆杏仁干。
魏西陵送他的梅子早就被他啃完了,這幾天他閒著沒事,隔一會兒就摸一個嗑,跟嗑瓜子似的,這哪裡經得起如此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