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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程蕭暥真是被謝映之搞得心中一波三折,七上八下。連暗搓搓和容緒做點小生意也被謝映之扒拉出來,當真是狼狽。
謝映之倒是神清氣爽,下車時還好整以暇地替他整了整被壓皺了的衣袍。
蕭暥:不敢當不敢當,謝玄首紆尊降貴……等等,他這會兒倒是很賢惠了?
謝映之:「雲先生已經到了,應是為興建中書台之事而來。」
蕭暥一詫:「你怎麼知道?」
謝映之目光淡淡掃去。
就見雲越利落地跨上馬背,「主公,我去幫陳司長巡視街道,就不進去了。」
然後一陣風似的策馬跑了。
第337章 春耕
蕭暥疾步走進大廳時,雲淵正負手欣賞掛在牆壁上的書法,身姿筆挺如松。
其實雲先生除了欣賞書法,也實在沒地方挪眼。這陣子蕭暥不在期間,整個客廳被容緒裝修得像個洞房花燭,不忍直視。
蕭暥趕緊上前道:「讓雲先生久等了。」
雲淵袍袖飄然,鄭重地一揖:「主公。」
蕭暥心中大震,立即道:「雲先生是長輩,主公二字如何擔得起,先生叫我彥昭就可以。」
雲淵道:「九州紛亂,諸侯林立,蠻夷窺伺,值此內憂外患之際,危急存亡之秋,誰能扛起這山河,誰就擔得起為這天下主事之人,豈在長幼之序。」
說著他看向謝映之,微笑道,「謝玄首為將軍府上主簿,將來也是一段佳話。」
謝映之心領神會地一笑,「雲先生此來,是帶來了中書台候選官員之名單了吧?」
雲淵早就習慣了他料事在先,也不吃驚,從袖中取出一份書簡,「主公,先生,請看。」
蕭暥一詫,那麼快!上午朝會才成立中書台,才幾個時辰,這效率!
蕭暥接過名單。聞正,宋敞,上官朗……
他努力在腦海里搜索這幾個名字,結果還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他不是原主,哪裡知道這幾位的事跡。雲越小助手又不在,這小子一見他爹來了,逃得比兔子還快。
「聞正乃漳澤人士,年十九入仕,以敏達剛決而聞名,任京兆尹,時王戎族弟王泰欺行霸市,當街杖斃不肯屈從的商販,聞正不避威壓,將王泰斬決後掛印辭官而去,宋敞乃……」
士林的陳年往事,謝映之似隨口提及般娓娓道來,蕭暥不由想起秋狩時,聽魏西陵評天下諸侯,言簡意賅一針見血,如今又聽謝玄首品評天下名士,傲骨清風,甚是暢快。
看來士林除了盛京系、朱璧居那幫子人外,還有如寧游、聞正,宋敞等錚然之士,只因看不慣世道黑暗,不求聞達於諸侯罷。
最後謝映之將書簡交還雲淵:「雲先生這一封薦書可謂攬盡雍襄俊傑。」
「然則……」雲淵抬眉道:「還請先生言無不盡。」
某大老粗:他怎麼看出謝映之還有話沒說的?
謝映之見他道破,也不相瞞:「聞正,宋敞兩人,平生最為敬佩之人乃魏淙老將軍。」
蕭暥頓時明白了。士林現在都還以為他『害死』義父。
當年士林對魏淙推崇備至。蘭台之變後,大雍皇室整個兒都趴下了,唯有魏淙率領諸侯聯軍抗擊北狄入侵。士林以國賴長君為由,欲推魏淙為君王,只可惜魏淙在與曹滿合兵途中遇伏身殞。
魏淙之死是梗在聞正、宋敞他們,乃至眾多清流們心中的一根刺。
但是,這根刺現在卻還不能拔出來。
因為一旦拔出來,就意味著要公布當年葬馬坡之戰的真相,等同於要讓桓帝和王家承認害死魏淙。
桓帝和王家當然不會束手,更何況王氏在盛京還有十萬甲兵,離大梁只有六百里。一旦攤牌,將是一個魚死網破的局面,必引起一場軒然大波,雍州局勢巨震。
而此刻,北宮達還占據著幽燕之地,外患未除,他若和桓帝、王家死磕上了,正中了北宮達的下懷。
若北宮達趁雍州動盪之機進攻,內憂外患並起,他這幾年處心積慮,經營的大好局面將毀於一旦不說,統一九州之大計也將灰飛煙滅。
與此相比,聞正等人對他的成見,就算不得什麼了。他臉皮厚一點總能趟過去的。只是……
「主公若與眾人心存隔閡,就很難協力同心。」雲淵道。
蕭暥明白,這是一個左右為難的局面。
雲淵道:「我倒是有一個辦法,不過需要一件東西。」
謝映之道:「雲先生是想說帝王劍罷?」
雲淵道:「正是,帝王劍乃國之重器,得之可號令諸侯,興天下之兵,以護社稷,但如今九州諸侯割據,朝廷威望不再,帝王劍早就號令不動誰了,換言之,持有帝王劍並沒有實際用處,潛龍局上,諸侯們爭奪帝王劍,只不過是滿足野心和貪念,主公既然心懷社稷,何不獻出帝王劍,使之歸於廟堂。」
蕭暥明白了,這是和謝映之一樣的籌謀。獻出帝王劍以明心志。
雲淵道:「自蘭台之變後,帝王劍流落天下多年,主公若能使帝王劍重歸廟堂,在士人眼中,其意義甚至超過了北克蠻夷。」
「主公憑此舉以明心志,讓士林知道主公心繫社稷安危,而非個人私慾野心,主公舍此劍,以換人心。」
蕭暥清楚,士林一直疑他懷有不臣之心,視他為曹操王莽之臣,他若向羸弱的王室獻出帝王劍,流言不攻自破。